“啥意思?”
“昨天俺姑父住院,钱被俺姑借走。”
又说,“你是盖房子,人家是救命,俗话说,救急不救穷,相比较,只能把钱借给他,无法借给你。”
李延生听出这话漏洞,知道他姑父得病是现编瞎话;就算他姑父得病是真,也是昨天事,无法跟李延生今天借钱“相比较”;同时发生事,才可以掂量轻重,决定把钱借给谁;老布本是个遇事说理人,现在说话颠三倒四,明白他无非找个托词,不想把钱借给李延生罢。或者,不想借钱,还不是钱事,是两人还没到那样交情,中老布说过“世上最可怕事”之,你拿别人当朋友,别人没拿你当朋友,交浅言深,遇到事,就会自取其辱。
老布似乎也意识到刚才话漏洞,又找补:“如是十块八块,好说,百十多块,不是小数。”又说,“也跟姑说,这钱,挣得不容易,两毛两毛,搓泥搓出来,钱你可以先用,得赶紧还。”
样呀?”
老布边搓边说:“不错呀,你每回来洗澡,都找搓澡。”
“想给你说点事。”
“说。”
“你能借点钱吗?”
李延生:“不方便就算,就是随口说。”
“既然你张口,借不你钱,今天搓澡,给你免费吧。”
这就没意思,李延生心想。搓过澡,他仍拿着老布竹牌,去柜上交两毛钱。
走出澡堂,樱桃又跳进他身体;李延生身体里突然沉下,心头又像塞茅草样。但李延生顾不上在意这些,又绞尽脑汁去想能借给他钱人。只有借钱,才能去武汉;只有早日去武汉,才能早点打发樱桃。但能借给他钱人,哪里是硬想能想出来?这时见屠宰场老白,推着独轮车,车上绑着个柳条筐,筐里堆满从猪身上剁下来猪蹄,从街上走过。李延生知道,这猪蹄,是送往“天蓬元帅”饭店。延津有三个屠宰场,大部分猪蹄,都送到“天蓬元帅”。看到这猪蹄,李延生突然想起,开“天蓬元帅”老朱,说不定能把钱借给他。这些天只顾心里烦闷和忧愁,就像好长时间没去澡堂洗澡样,也好长时间没去“天蓬元帅”吃猪蹄,就把这茬口给忘。老朱开着饭店,炖猪蹄卖得又好,在延津算个有钱人。老朱不但有钱,还爱听戏;正因为爱听戏,像算命老董样,李延生不唱戏,还拿李延生当个角儿;也有点像延津国营机械厂当年厂长胡占奎,因为喜欢听戏,当年收留过李延生、樱桃和陈长杰样。老朱不但爱听戏,还爱自个儿吼上几嗓子。“天蓬元帅”饭店后身,有条河,每天清晨,老朱来到河边,个人对着庄稼地吼上段戏,才算天开始。但老朱炖猪蹄行,唱戏不行,没有句唱腔能落到点上。自个儿踏不到点上,有时趁李延生来饭店吃猪蹄时候,向李延生打问唱戏诀窍。李延
老布停住搓澡:“借多少?”
“百多块吧。”
“干啥用?”
李延生不好说去武汉给樱桃捎话,编道:“二舅妈家翻拆房子,想让添补点;二舅妈从小对不错,结婚时候,还借给过百多块钱,事到如今,不好推托呀。”
老布又开始搓澡:“你昨天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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