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路。跑就到。”
向老巩借个蓑衣,披在身上,路跑回裴家庄。裴家庄村头有个牛屋,老裴跑到裴家庄村头,看到个少年在牛屋房檐下躲雨。老裴没在意,那个少年却冲他喊声“舅”。老裴停下脚步,定睛看,原来是他姐大儿子,名叫春生。他姐十六年前嫁到阮家庄,阮家庄离裴家庄二十二里。春生已经十五岁,早起到县城去卖布,卖完布回来,走到裴家庄,遇上下雨,便在房檐下躲雨。老裴自十年前出内蒙事,老婆老蔡不让老裴与他姐来往,老裴也就不再与他姐来往。有时趁着出去剃头,偷偷拐到阮家庄看看。突然在自家村头遇到春生,是否把他带回家,老裴有些为难。如是平日,老裴和春生说上几句话,就把他打发走。现在正赶上下雨,见过外甥,扭头就走,老裴面皮上说不过去,于是硬着头皮,把春生带回家。家里老蔡正在做饭,做是烙饼摊鸡蛋。平日家里也不吃这好,老裴和老蔡有三个孩子,两女男,今天是二女儿梅朵生日。老裴从巩家庄冒雨跑回来,也是想着梅朵。老蔡不喜欢老裴他姐,对他外甥也不待见。本来饼烙得挺厚,见老裴外甥来,揪面时手腕抖,饼开始烙得菲薄。春生是个实在人,以为到舅舅家,和自己家样,加上平日也吃不到烙饼,吃饭时,放开肚皮,裹着鸡蛋,整整吃十张烙饼。吃完饭,雨也停,春生抹抹嘴走。他走后,老蔡骂上,说老裴外甥平白无故,口气吃她家
。”
杨百顺自生下来,头回感到人手是暖。两人离开杨家庄,高低往前走,杨百顺也是没话找话:“叔,您走夜路不怕狼呀?”
老裴嗖声从腰里抽出把砍刀,砍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预备着呢。”
杨百顺笑。老裴拉着杨百顺手来到镇上,又来到镇东头,去敲家饭铺门。开饭铺叫老孙。敲半天,里面没有动静。老裴又敲,里边点灯,老孙声音在骂:“哪个龟孙呀?都下半夜。”
待打开门,见是老裴,笑。因老裴常到老孙饭铺给老孙剃头。老孙除剃头,最爱打眼,老裴常用马尾给他打眼。进得屋来,饭铺锅灶都是凉。老孙又捅开火炉,洗洗手,做两碗羊肉烩面。热腾腾地端上来,说:“三碗羊肉,给做两碗。”
老裴敲着烟袋,指指烩面:
“吃吧。”
杨百顺海碗烩面吃下去,吃得满头大汗。这时鸡叫,杨百顺哭,泪落在空碗里:“叔。”
老裴摆摆手,没再说什。几十年后,杨百顺还记着这碗烩面。但事后杨百顺才知道,那晚老裴带杨百顺吃烩面,并不是为杨百顺。前天,老裴去巩家庄剃头。巩家庄村子不小,有二百多户人家,但老裴在巩家庄生意不大,剃头只包到三户人家。这里是臧家庄剃头老臧地盘。但三户人家也算生意,巩家庄离裴家庄又近,只有五里路,老裴没嫌活儿少,个月也来巩家庄剃回头。去巩家庄时天是晴,到晌午剃完头,天变脸下起雨。雨倒也不大,但淋淋沥沥,下个不停。老裴看看天,时三刻,没有放晴意思。巩家庄老巩劝老裴:“吃过中饭再走吧,别再淋出病来。”
老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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