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消停过，
个班上下来，棉袄棉裤全是湿
，还不如在延津铁冶场看大门，日日坐在日头底下发呆；这时就觉得上
机务段采买老万当。活儿脏活儿重还不是关键，问题是个火车头上三个人，个司机，个副司机，全是杨百利师傅。正师傅叫老吴，副师傅叫老苏，两人说起话来，全不对杨百利心思。不对心思不是说杨百利爱说话，爱“喷空”，两个师傅全是闷嘴葫芦；两人倒也爱说话，但两人说，跟杨百利说，不是回事。两人说起话皆是家长里短，张家小舅子偷姐夫家东西，被抓住打折腿；李家公公扒灰儿媳，没被儿子发现，被婆婆堵在被窝里；或王家赵家为条小狗，差点出人命；皆不是杨百利“喷空”所需内容。这些事都太实，杨百利“喷空”要虚实结合，转折处要有想象力。人是在夜游，但游着游着，就钻出个白胡子老头。但钻出白胡子老头“喷空”，老吴老苏又不喜欢，觉得是“瞎白话”，他们就喜欢看得见摸得着发生在身边张三李四实事。但老吴老苏是师傅，杨百利是徒弟，火车头上是师傅天地，他们聊天，徒弟插言他们不管，如转话题或话题方向，他们就急。趟火车开下来，或从新乡到北平，或从新乡到汉口，或从北平或汉口又回来，路上全是吴、苏二位师傅在说，杨百利除往熊熊火光炉膛里添煤，嘴天天闲着。手闲着不会把人憋死，嘴闲着就把人憋死。好不容易轮班倒休，杨百利便去机务段采买科找老万，想把憋几天话，在老万那里倾吐个干净。但老万是个采买，总往外边跑，十天有八天不在段里，杨百利十回有八回找不着他。来时带肚子话，走时还需带回去。憋着回去，与来时憋着又有不同，好像越积越满，肚子马上就要爆炸。这时更觉得到机务段当司炉是个错误，上老万当。这时想起弹三弦瞎老贾给他算过命，说他为张嘴，天天要跑几百里，看如今这情形，倒让瞎老贾给算着。但杨百利并没有离开机务段。没有离开机务段不是留恋在火车头上当司炉，而是妄想有天，能从火车头上下来，到客车车厢去当茶房。茶房提个大茶壶，在车厢里走来走去，给旅客续水。续完水，扫扫地，也就待着。而列火车有十几节车厢，十几节车厢里有千多个旅客；火车开往北平需天夜，开往汉口也需天夜；天夜中，千多个旅客中，不愁寻不出个把能“喷”得来人。但从司炉到茶房，等于换工种，火车头和铁轨归机务段管，客车归车务段管，老万能把他弄到火车头上，却不能把他弄到客车上，别说合人时半会儿还未找到，杨百利只好先在火车头上待着。杨百利觉得当司炉委屈自己，但在哥哥杨百业婚礼上，“司炉”二字，却派上用场。如果老杨家成亲，找是门当户对人家，来宾客也就是马家庄赶大车老马，镇上打铁老李，刘家庄贩驴老刘等。但现在亲家是老秦，老秦这边来人就不同。镇上东家老范来，冯班枣东家老冯来，郭里洼东家老郭来，城里绸缎庄“瑞林祥”掌柜老金也来……本来大家可来可不来，但知老秦要借这次结亲抖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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