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满仓老婆想想，朝地上啐口唾沫。
又三天过后，金枝脖子里
老鼠疮，已发得像碗口那
大，金枝疼得昏死过去好几次。等醒过来，看着自己爹：“爹，
脖子上老鼠疮疼啊，去集上买药吧。草屋山墙上窟窿里，还塞着压岁钱呢。”
曹满囤仍跺着脚：
“不买，疼死你才好。”
到
晚上，嘎嘣
声，金枝真让疼死；捌最后口气时
改心：
“俺爹叫吴摩西。”
曹满仓老婆啪地甩改心巴掌：
“以后不许想延津，也不许想你后爹；啥时候想这两样，啥时候挤你秃疮。”
又张开手，去挤改心秃疮。改心赶紧用手护着头，哇声哭：“娘，不想他们。”
曹满仓老婆：
“你娘跟人跑，想你爹吗？”
改心摇摇头：
“俺爹死。”
曹满仓老婆：
，挤弄起来，改心护着头，哭得像猫叫。挤过洗过，曹满仓老婆问改心：“改心，好还是你亲娘好？”
改心：
“你好。”
曹满仓老婆扬手甩改心巴掌：
“才五岁，张嘴就是瞎话。”
挤脓挤个月，改心头上秃疮，竟让曹满仓老婆给挤好，又长出头发。曹满仓开始不同意买孩子；不同意买孩子并不是惦着娶小，个赶大车，也养不起两个老婆；就是养得起，他知道自家老婆秉性，也容不下个小；现成买个孩子，倒图个方便。但他觉得买来孩子会不亲；谁知个月后，与改心熟，两人倒说得着；这时觉得多个孩子，除热闹许多，家里也变许多；赶大车出门，心里也多份惦记。但曹满仓家买孩子，惹恼曹满囤。曹满囤不是说曹满仓家不能买孩子，也不是因为曹满仓家买孩子，不会再过继他大儿子，无法承受曹满仓家业，而是这大事，也不跟曹满囤商量。商量不商量也不重要，能看出曹满仓两口子买这孩子，是故意跟他致气。曹满仓两口子致气，曹满囤也赌上气。两家住前后院，出门低头不见抬头见，过去兄弟俩见面还说话，现在连话也不说。
说话到年底。曹满囤有个小女儿叫金枝，六岁；这年正月，脖子里患老鼠疮。年头里腊月还好好，正月里患老鼠疮。老鼠疮并不难治，到集上中药铺，买贴老鼠疮膏药，贴上去，几天就好。但曹满囤任金枝脖子里老鼠疮越发越大，不去买药。开始像楝豆大小，几天后像红枣那大。金枝在院子里哭：“爹，脖子上老鼠疮疼啊，给到集上买药吧。”
曹满囤在院子里跺着脚：
“不买！不知道，要个女娃有啥用，早晚不还得出嫁？”
曹满仓家听到前院曹满囤骂声，知道这话是冲着自己。曹满仓老婆从屋里蹿出来，拿根棒槌就要过去理论，曹满仓拦住她：“人家是说自己孩子，又没有说改心，你过去能说个啥？”
“那你想谁？”
改心：
“想俺后爹。”
曹满仓老婆：
“你后爹叫个啥？”
改心哇声又哭：
“说是实话。俺亲娘跟人跑，你没跟人跑。”
曹满仓老婆屁股蹾在河滩上，咯咯笑。曹满仓老婆又问：“知道老家在哪儿吗？”
改心点点头：
“知道。延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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