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说:如今信本教人越来越少。地震后人啊,要什都不信,要就去信佛教。老板说,人家佛教会传教,你们本教不会传教。
阿巴拍拍脑袋,怎又想起这个来。
阿巴这才想起来,自己进村不是来打扫房间,也不是来回忆水电站事情。他是来找把刀。他找到那把刀,那把制箭刀。刀还在,插在木鞘里,挂在墙上。他把刀斜插在腰带上,出村往山上走。
阿巴走过村后干涸泉眼。
从那里,山路盘旋而上。
他问老板:真有千匹吗?
老板沉下脸:做是什生意,都是敬神东西,能弄虚作假?
阿巴笑着说:是怕万走丢两匹呢?马是长着腿东西。
老板也笑:这里马都知道自己是给山神骑,难道还会跑到大街上去和电动自行车比个快慢?
他还问老板:有箭吗?
在向他呼喊。呼喊声很远,比那些人和他实际距离还要遥远。他们从对岸公路上,从下游桥上向他呼喊。他和公路上人隔着宽阔江面。他和桥上人隔着巨大堵塞江流滑坡体。他耳朵里塞满泥浆,脑子里充满流淌半个晚上泥浆声响。
他无法发出声音。他孤零零地站在江水和滑坡体接合部上。
晚上,巨石,树木,都超过他往前赶。现在,他发现,这些东西大多都堆积在他身后,反倒是细腻泥浆和他到达江边。他拿着那把钳子茫然地挪动脚步。那些拼命向他挥手人呼喊声显得那遥远。隔着几个世界那遥远。在他四周,都是泥土和石头。不是他平常熟悉泥土和石头。它们从不见天日大地深处翻涌出来,显现出种惨淡灰色。这些石头和泥土还散发着刺鼻硝石味道。
云中村再次通电,被电灯光唤醒这天晚上,阿巴张开手,发现那把钳子不在自己手里。
有天,他终于忍不住问妈妈:那把钳子呢?他们送回家时有没有拿着那把钳子?
阿巴走到将使云中村变成个巨大滑坡体那道裂缝前。他梦到过这道裂缝。在梦中,裂缝像个人笑着张开嘴巴样。什东西都往里头掉,阿巴自己也往里头掉。现在,过三年多时间,这道要命裂缝又显现在他眼前。裂缝更宽,也更深。负载着云中村这边,还下滑些,形成个台阶。树和草根茎在台阶上曝露出来。看来,云中村真要变成个滑坡体
老板说:你见过献给山神箭有从商店里买来吗?这里只有箭上幡。
阿巴说:就是要箭上幡。
老板给他拿九张彩色幡。
阿巴说:不要佛教幡,是本波,要本教幡。
佛教幡和本教幡,样子是样,上面经文却不样。
妈妈又哭。
她捧着阿巴脸,用额头顶着儿子额头:好啊,好啊,你什都记得,什都没有忘记。儿子真回来呀!
阿巴打断回忆。
他对自己说,以后再想这些吧,以后有是时间。明天就要祭山神。还是为祭山做些准备吧。
祭山神最重要,是给山神献马献箭。马是备下,回来在县城停留那天晚上,他在以前买过东西那家宗教用品商店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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