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认真地似懂非懂地讨论起深奥宗教问题。他们都是某种宗教虔诚信徒,但都并不真正明白宗教里那些宏深抽象道理。
云丹还真有些忧虑,人死,要是都像你们苯教相信那样,不分好人坏人,无例外都化雾化烟,归入大化,那个大化是什样存在?大化不惩恶扬善吗?
大化就是世界所有事物,阿巴说:岩石,岩石上苔藓;水,水中鱼和荇草;山,山上雪和树;树,树上鸟和鸟巢;光,放射出来光和暗藏着光;人,人身和心……都在,都不在。鬼魂寄身于它们中间,恶不也就变善吗?
云丹见阿巴说起这些时如此迷醉,如此滔滔不绝,说:以前你不是变傻吗?
阿巴说: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那时可能知道好多现在不知道东西。
阿巴没有说话。从山上那道裂缝就可以大概算出云中村末日。想到这个,他心往下沉沉,像是掉进那条裂缝黑暗中样。
云丹喝茶,不说话,也像是带着很重心事样。
阿巴又笑,说:现在有群鹿,每天它们都从山上下来,和两匹马起吃草。
云丹不相信:鹿?你以为当个祭师,就什都能看到?你看到是鹿鬼吧?你十几岁大时候,阿吾塔毗山上鹿就绝迹。
云丹上山来时,中午已过,每天都下山来鹿群已经回山上去。
云丹第三次上山来。
按照当初约定,给阿巴送来第三个月给养。
云丹还给他带来蔬菜种子。
云丹看到小菜园里已经长起来好几种蔬菜,就问:你不是没有种子吗?是不是仁钦又偷偷上山看你来?
阿巴摇头,他说:给院子松土,它们就自己长出来。
你知道什?
醒来时候,就全都忘记。
云丹说:你这个说法听起来很美,但看还是转生好。如果没有转生好坏,那又怎让人生起向善之心?
阿巴回应是:瓦约乡几个村
很久不跟人说话,阿巴便停不住嘴:唉,祭师也不是想看见什就能看见什。想看见个鬼魂,回来这久,却次都没有看见过。真,上个月,每个晚上,都专门去找,还是个都没找见。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鬼魂还是没鬼魂?
云丹抬头看阿巴眼:你别老说那些鬼魂,害怕。
阿巴说:在这里这久,个都遇不见,有什好害怕?
云丹说:鬼不能永远是鬼。人死后,只有很短时间是鬼,然后就转生去。
阿巴有些生气,他对云丹说:人死又去转生,转生成人,转生成畜生,又或者转生畜生都不成,要下到地狱里受千万般苦,那是佛教说法。阿巴说,人辈子受得苦还不够吗?还要弄到地狱里去百般煎熬,这算什慈悲?
云丹想想:那是以前掉落种子都发芽。
阿巴笑:都不需要你送种子。只要去另家院子把土松开,就有新鲜蔬菜吃。云中村多少个院子,今年开,明年还可以再开。他还算笔账,三十六个人家院子,如果每年开三个园子,够开整整十二年。
你真打算在这里待辈子?
阿巴叹口气:云中村在不几年。
云丹呛他:你又不是地质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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