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云中村时，从磐石边
路口下去，云中村
下子就从视线中消失
。
但在视频中，热气球上摄像机直开着，云中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变成模糊不清团灰色。
那天离开时候，她还在按照规定表演。表演和云中村永别。别人离开还可以回来，她这次离开，就不再回来。表演像笑哭和像哭笑。导演说，哭是永别家乡依恋，笑是对新生活新世界向往。现在，她从手机上看着这段千夫所指视频，看着越来越模糊云中村，越来越隐约阿巴身影，她觉得这回才像是真正告别。
梦中，每天跳舞时都在背景上播放云中村断垣残壁变得有重量，向着她倾覆下来，就像当年地震突如其来时样，这些沉重石块与木头，把她紧紧压在下面，动弹不得。地震时，她还能发出呼救
些人个个从人海里捞出来。刘总还说，你他妈也太缺德。要是你事先告诉
你家人都死在那村子里，告诉那个村子死那
多人，而且马上就要消失，才不会跟你做这单生意。骂得好啊，没有良心。骂得好啊，消费苦难。要是人家知道那地方还有你家子命，都能骂得你马上捅自己刀！
中祥巴不说话，过很久，他也悄声说：骂得好啊！
你他妈醒过来！
中祥巴停下车，打开车门，蹲在路边哭。
他没有想到，他热气球飞行直播还在网上继续传播。从个微信朋友圈传播到另个微信朋友圈。从个视频网站到另个视频网站。
央金姑娘临睡前从手机上看到这个视频和那些评论。
整整夜，她都没有睡好。刚合上眼睛，每天练舞时，都会出现在背景上画面就向她压下来。画面上是阿巴用轮椅推着她在云中村荒芜田野里行进镜头。是她穿过村子里那些残垣断壁镜头。那些倒塌建筑夺去云中村近百口人性命，其中有她家人三条性命，还有她自己条腿。这都是在阿巴毫不知晓情形下拍下视频。这是负责包装她，要把她推向舞台文化公司精心策划灾民回乡记。阿巴推着她向村子走时候，她还按策划案中预设进行着表演。上山前，编导反复对她说话就是：表演，表演。你必须学会表演！直到在自己家废墟前，她才失去控制，撕心裂肺地痛哭，脱离剧本规定。第二天早上，无人机飞在天上，突然出现摄制组抵近拍摄时，阿巴什都没有说。江边村云丹也什都没有说。特别是阿巴，他只是按照自己心意送她出村。在她耳边用低沉嗓音祝福她切顺遂。
阿巴说：放心，全云中村人把这里切都交给。村子，和村子里鬼魂都交给。有跟他们在起，你们就放放心心过你们该过日子。说这些话时候，他就像天上无人机还有身前身后摄像机都不存在样。
看网上中祥巴热气球拍摄云中村镜头，这些情形又出现在央金眼前，阿巴低沉和蔼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视频中，阿巴站在磐石那里，几次伸手想要抓住热气球上抛下绳索都没有抓住。然后，阿巴和云中村在镜头中越来越远。那是热气球就被风吹离云中村，在岷江河谷上空飘得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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