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想起自己竟然没问问他们,究竟是谁告发他。
这句回答让他暂时得以喘口气。三个男人交换下眼神,最后,副经理耸耸肩,在他父亲默认下,说道:
“不用……您时限到明天下午三点。把账簿和收据都带来……您可以走。”
这个决定太让他。他悲哀地呆立在那儿,看着他们三人。是,看着他们三人。他看着自称社会主义者但却对他无尽羞辱瓜尔迪先生,看着傲慢地盯着他褴褛领带副经理,也看着僵硬野猪头经理从半闭着眼睑之间向他发出愤世嫉俗且猥亵灰色目光。
然而,埃尔多萨因站在那里,动不动……他想对他们说些什,但不知道该怎说,他想让他们明白压在他生活上巨大不幸;他呆在那里,悲哀地立着,黑色保险箱在他眼前,时间分分地过去,他感到自己背越来越弯曲,同时手指紧张地卷起黑色遮阳帽帽檐,目光愈发鬼祟,愈发哀伤。接着,他突然问道:
“那,可以走吗?”
在推开经理办公室磨砂玻璃门那刻,埃尔多萨因就想要退缩;他知道自己完蛋,但为时已晚。
等待着他是经理(矮壮身材,野猪头,灰头发剪成“翁贝托世”UmbertoI(1844-1900),萨伏依公爵和意大利国王。——译者注模样,鱼般灰色瞳孔发出严厉目光)、会计瓜尔迪(瘦小,舌灿莲花,目光犀利)和副经理(野猪头经理儿子,三十出头英俊单身汉,头发全白,外表看起来愤世嫉俗,嗓音嘶哑,目光像他父亲那样咄咄逼人)。经理埋头在看账簿,副经理躺在安乐椅里,腿搭在椅背上摇晃,瓜尔迪先生毕恭毕敬地站在写字台边,三个人谁也没有回应埃尔多萨因问好。只有副经理抬起头:
“们接到举报,说您偷们六百比索。”
“六百比索零七分。”瓜尔迪先生边将吸墨纸放在账簿上经理刚签过字地方,边补充道。于是,经理仿佛费好大劲儿似,转过他牛般脖子,抬起头来。他手指套在背心扣眼儿里,半闭着眼睑之间发出敏锐目光,不带怨气地看着埃尔多萨因憔悴且呆板面庞。
“您怎穿得这破烂?”他质问埃尔多萨因。
“可以……”
“意思是,今天可以领工资吗……”
“不可以……把所有收据都交给苏亚雷斯,明天下午三点带着所有东西来这里,不要忘。”
“好……所有……”然后他转身,没有告辞就走出去。
他从智利街直走到科隆大道。他感到被逼入无形绝境。阳光将倾斜街道内部污秽,bao露无遗。各种各样念头在他脑袋里翻腾,要想把这些念头理清楚也许要花上好几个钟头时间。
“收款员工资少得可怜。”
“您偷走钱呢?”
“没偷钱。那都是谣言。”
“那,您愿意交出账目咯?”
“如果你们需要,今天中午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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