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三月份离开托特时候,包法利夫人已经怀孕。
越难伺候,反复无常。她自己点几样菜,却点也不吃,天只喝新鲜牛奶,第二天却只要几杯粗茶,她常常说不出去,就不出门,但又闷得要死,只好打开窗户,却又只穿件薄薄衣衫。在她骂过女佣人之后,总是送点东西赔礼,或者放她假,让她去隔壁消消气,就像她有时候也会把口袋里银币都施舍给穷人样,虽然她并不是大发慈悲,也不是容易同情别人。只不过是像大多数乡下人样,灵魂深处还有父辈手上老茧而已。
到二月底,卢奥老爹为纪念他痊愈周年,亲自给女婿送来只又肥又大母火鸡,在托特住三天。夏尔要看病人,只有艾玛和他作伴。他在卧房里抽烟,往壁炉架上吐痰,谈只是庄稼、牛羊、鸡鸭,还有乡镇议会;等他走,她把大门关,松口气,连她自己也觉得意外。再说,要是她瞧不起什人,或者有什东西看不上眼,她也并不隐瞒,有时她还喜欢发表奇谈怪论,别人说好她偏说坏,伤风败俗事,她却津津乐道,她丈夫听得睁大眼睛。
难道这种糟糕生活要永远过下去?难道她永远不能跳出火坑?她哪点比不上那些生活快乐女人!她在沃比萨也见过几个公爵夫人,腰身都比她粗,举动也比她俗,她只有怨恨上帝太不公道。她头靠着墙哭;她羡慕热闹生活,戴假面具晚会,她闻所未闻、然而却是自认理应享受、放浪形骸之外乐趣。
她脸色苍白,心律不齐;夏尔要她服缬草汤,洗樟脑浴。但不管试什方法,她病似乎越治越重。
有些日子,她发高烧,说胡话,说个没完;兴奋过度之后,接着却又感觉麻木,言不发,动不动。要是恢复点知觉,她就拿瓶科罗涅香水往胳膊上洒。
因为她不断地埋怨托特不好,夏尔心里也想,她得病原因定是水土不服。头栽进这个想法,他也认真考虑迁地为良,打算换个地方开业。
从这时起,她喝醋,要瘦下去,得小小干咳症,倒胃口。
要夏尔离开托特,那是太划不来,他在这里住四年,好不容易才开始站稳脚跟呵!但是不走又怎办呢!他把她带到卢昂,去看他老师。老师说她得是神经病,应该换换空气。
夏尔到处打听,听说新堡区有个大镇,叫荣镇修道院,医生是从波兰来难民,上个星期搬到别地方去。于是他就写信给当地药剂师.解人口数目,离最近同行有多远,他前任每年有多少收入,等等。得到答复令人满意,他就决定,如果到春天艾玛病情还不好转话,他只好迁居。
准备搬家时候,有天,她在收拾抽屉.有什东西扎她手指。那是她结婚礼花上根铁丝。桔子花蕾上盖满灰尘,已经发黄,缎带银边也丝缕毕露。她把纸花扔到火里去,花烧起来.比干草还快。在灰烬中,它好像红色荆棘,慢慢地消耗干净。她看着纸花燃烧。硬纸做小果子裂开,铜丝弯曲,金线、银线熔化,纸做花冠萎缩,好像黑蝴蝶样沿着底板飘起,最后从烟囱中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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