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岁月如梭,时移事改。那万回老祖归天圆寂,就有些得皮得肉上人们,个个多化去。只有几个惫赖和尚,养老婆,吃烧酒,甚事儿不弄出来!不消几日儿,把袈裟也当,钟儿、磬儿都典,殿上椽儿、砖儿、瓦儿换酒吃。弄那雨淋风刮,佛像儿倒,荒荒凉凉,将片钟鼓道场,忽变作荒烟衰草。三四十年,那个肯扶衰起废!不想有个道长老,原是西印度国出身,因慕中国清华,打从流沙河、星宿海走八九个年头,才到中华区处。迤逦来到山东,就卓锡在这个破寺里
诗曰:
野寺根石壁,诸龛遍崔巍。
前佛不复辨,百身莓苔。
惟有古殿存,世尊亦尘埃。
如闻龙象泣,足令信者哀。
公为领兵徒,咄嗟檀施开。
吾知多罗树,却倚莲花台。
诸天必欢喜,鬼物无嫌猜。
话说那山东东平府地方,向来有个永福禅寺,起建自梁武帝普通二年,开山是那万回老祖。怎叫做万回老祖?因那老祖做孩子时节,才七八岁,有个哥儿从军边上,音信不通,不知生死。他老娘思想大孩儿,时常在家啼哭。忽日,孩子问母亲,说道:“娘,这等清平世界,咱家也尽挨得过,为何时时掉下泪来?娘,你说与咱,咱也好分忧。”老娘就说:“小孩子,你那里知道。自从你老头儿去世,你大哥儿到边上去做长官,四五年,信儿也没个。不知他生死存亡,教老人家怎生吊下!”说着,又哭起来。那孩子说:“早是这等,有何难哉!娘,如今哥在那里?咱做弟郎,早晚间走去抓寻哥儿,讨个信来,回复你老人家,却不是好?”那婆婆头哭,头笑起来,说道:“怪呆子,你哥若是百二百里程途,便可去,直在那辽东地面,去此万余里,就是好汉子,也走四五个月才到哩,你孩儿家怎去?”那孩子就说:“嗄,若是果在辽东,也终不在个天上,去寻哥儿就回也。”只见他把[革及]鞋儿系好,把直掇儿整整,望着婆儿拜个揖,溜烟去。那婆婆叫之不应,追之不及,愈添愁闷。也有邻舍街坊、婆儿妇女前来解劝,说道:“孩儿小,怎去远?早晚间自回也。”因此,婆婆收着两眶眼泪,闷闷坐。看看红日西沉,那婆婆探头探脑向外张望,只见远远黑[鬼戊][鬼戊]影儿里,有个小儿来也。那婆婆就说:“靠天靠地,靠日月三光。若俺小儿子来,也不枉俺修斋吃素念头。”只见那万回老祖忽地跪到跟前说:“娘,你还未睡哩?咱已到辽东抓寻哥儿,讨平安家信来也。”婆婆笑道:“孩儿,你不去正好,免教老人家挂心。只是不要吊慌哄着老娘。那有万里路程朝暮往还?”孩儿道:“娘,你不信?”直卸下衣包,取出平安家信,果然是他哥儿手笔。又取出件汗衫,带回浆洗,也是婆婆亲手缝,毫厘不差。因此哄动街坊,叫做“万回”。日后舍俗出家,就叫做“万回长老”。果然道德高妙,神通广大。曾在后赵皇帝石虎跟前,吞下两升铁针,又在梁武皇殿下,在头顶上取出舍利三颗。因此敕建永福禅寺,做万回老祖香火院,正不知费多少钱粮。正是:
神僧出世神通大,圣主尊隆圣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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