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年少青春,愁到明日养不出来也怎?这里墙有缝,壁有眼,俺每不好说。他使心用心,反累已身。他将你孩子害,教他还报,问他要命。不知你被他活埋几遭!只要汉子常守着他便好,到人屋里睡夜儿,他就气生气死。早是前者,你每都知道,汉子等闲不到后边,才到遭儿,你看他就背地里唧喳成块,对着他姐儿每说长道短。俺每也不言语,每日洗眼儿看着他。这个*妇,到明日还不知怎死哩!”李瓶儿道:“罢,也惹身病在这里,不知在今日明日死,和他也争执不得,随他罢!”
正说着,只见奶子如意儿向前跪下,哭道:“小媳妇有句活,不敢对娘说──今日哥儿死,乃是小媳妇没造化。只怕往后爹与大娘打发小媳妇出去,小媳妇男子汉又没,那里投奔?”李瓶儿见他这般说,又心中伤痛起来,便道:“怪老婆,孩子便没,还没死哩!总然到明日死,你恁在手下场,也不教你出门。往后你大娘生下哥儿小姐来,交你接奶,就是般。你慌乱是甚?”那如意儿方才不言语。李瓶儿良久又悲恸哭起来,雪娥与吴银儿两个又解劝说道:“你肚中吃些甚,只顾哭去!”面叫绣春后边拿饭来,摆在桌上,陪他吃。那李瓶儿怎生咽下去!只吃半瓯儿,就丢下不吃。
西门庆在坟上,叫徐先生画穴,把官哥儿就埋在先头陈氏娘怀中,抱孙葬。那日乔大户井众亲戚都有祭祀,就在新盖卷棚管待饮酒日。来家,李瓶儿与月娘、乔大户娘子、大妗子磕着头又哭。向乔大户娘子说道:“亲家,谁似奴养孩儿不气长,短命死。既死,累你家姐姐做望门寡,劳而无功,亲家休要笑话。”乔大户娘子说道:“亲家怎这般说话?孩儿每各人寿数,谁人保后来事!常言:先亲后不改。亲家每又不老,往后愁没子孙?须要慢慢来。亲家也少要烦恼。”说毕,作辞回家去。
西门庆在前厅教徐先生洒扫,各门上都贴辟非黄符。死者煞高三丈,向东北方而去,遇日游神冲回不出,斩之则吉,亲人不忌。西门庆拿出匹大布、二两银子谢徐先生,管待出门。晚夕入李瓶儿房中陪他睡。夜间百般言语温存。见官哥儿戏耍物件都还在跟前,恐怕这瓶儿看见思想烦恼,都令迎春拿到后边去。正是:思想娇儿昼夜啼,寸心如割命悬丝。
世间万般哀苦事,除非死别共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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