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道:“因此时候不真:睡下之时,已可四更,房中人都困倦睡熟,不知多咱时候没。”徐先生道:“不打紧。”因令左右掌起灯来,揭开纸被观看,手掐丑更,说道:“正当五更二点辙,还属丑时断气。”西门庆即令取笔砚,请徐先生批书。徐先生向灯下问姓氏并生辰八字,批将下来:“故锦衣西门夫人李氏之丧。生于元[礻右]辛未正月十五日午时,卒于政和丁酉九月十六日丑时。今日丙子,月令戊戌,犯天地往亡,煞高丈,本家忌哭声,成服后无妨。入殓之时,忌龙、虎、鸡、蛇四生人,亲人不避。”吴月娘使出玳安来:“叫徐先生看看黑书上,往那方去。”徐先生面打开阴阳秘书观看,说道:“今乃丙子日,已丑时,死者上应宝瓶宫,下临齐地。前生曾在滨州王家作男子,打死怀胎母羊,今世为女人,属羊。虽招贵夫,常有疾病,比肩不和,生子夭亡,主生气疾而死。前九日魂去,托生河南汴梁开封府袁家为女,艰难不能度日。后耽阁至二十岁嫁富家,老少不对,终年享福,寿至四十二岁,得气而终。”看毕黑书,众妇女听,皆各叹息。西门庆就叫徐先生看破土安葬日期。徐先生请问:“老爹,停放几时?”西门庆哭道:“热突突怎就打发出去,须放过五七才好。”徐先生道:“五七内没有安葬日期,倒是四七内,宜择十月初八日丁酉午时破土,十二日辛丑未时安葬,合家六位本命都不犯。”西门庆道:“也罢,到十月十二日发引,再没那移。”徐先生写殃榜,盖伏死者身上,向西门庆道:“十九日辰时大殓,应之物,老爹这里备下。”
刚打发徐先生出门,天已发晓。西门庆使琴童儿骑头口,往门外请花大舅,然后分班差人各亲眷处报丧。又使人往衙门中给假,又使玳安往狮子街取二十桶[氵襄]纱漂白、三十桶生眼布来,叫赵裁雇许多裁缝,在西厢房先造帷幕、帐子、桌围,并入殓衣衾缠带、各房里女人衫裙,外边小厮伴当,每人都是白唐巾,件白直裰。又兑百两银子,教贲四往门外店里买三十桶魁光麻布、二百匹黄丝孝绢,面又教搭彩匠,在天井内搭五间大棚。西门庆因思想李瓶儿动止行藏模样,忽然想起忘与他传神,叫过来保来问:“那里有好画师?寻个来传神。就把这件事忘。”来保道:“旧时与咱家画围屏韩先儿,他原是宣和殿上画士,革退来家,他传好神。”西门庆道:“他在那里住?快与请来。”来保应诺去。
西门庆熬夜没睡人,前后又乱五更,心中又着悲恸,神思恍乱,只是没好气,骂丫头、踢小厮,守着李瓶儿尸首,由不放声哭叫。那玳安在旁,亦哭言不语不。吴月娘正和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在帐子后,打伙儿分孝与各房里丫头并家人媳妇,看见西门庆哑着喉咙只顾哭,问他,茶也不吃,只顾没好气。月娘便道:“你看恁劳叨!死也死,你没哭他活?只顾扯长绊儿哭起来。三两夜没睡,头也没梳,脸也没洗,乱恁五更,黄汤辣水还没尝着,就是铁人也禁不。把头梳,出来吃些甚,还有个主张。好小身子,时摔倒,却怎样儿!”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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