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散。西门庆回至厅上,将伶官乐人赏以酒食,俱令散,止留下四名官身小优儿伺候。厅内外各官桌面,自有本官手下人领不题。
西门庆见天色尚早,收拾家伙停当,攒下四张桌席,使人请吴大舅、应伯爵、谢希大、温秀才、傅自新、甘出身、韩道国、贲四、崔本及女婿陈敬济,──从五更起来,各项照管辛苦,坐饮三杯。不时,众人来到,摆上酒来饮酒。伯爵道:“哥,今日黄太尉坐多大回?欢喜不欢喜?”韩道国道:“今日六黄老公公见咱家酒席齐整,无个不欢喜。巡抚、巡按两位甚是知感不尽,谢又谢。”伯爵道:“若是第二家摆这席酒也成不,也没咱家恁大地方,也没府上这些人手。今日少说也有上千人进来,都要管待出去。哥就陪几两银子,咱山东省也响出名去。”温秀才道:“学生宗主提学陈老先生,也在这里预席。”西门庆问其名,温秀才道:“名陈正汇者,乃谏垣陈翁先生乃郎,本贯河南鄄城县人,十八岁科举,中壬辰进士,今任本处提学副使,极有学问。”西门庆道:“他今年才二十四岁?”正说着,汤饭上来。
众人吃毕,西门庆叫上四个小优儿,问道:“你四人叫甚名字?”答道:“小叫周采、梁铎、马真、韩毕。”伯爵道:“你不是韩金钏儿家?”韩毕跪下说道:“金钏儿、玉钏儿是小妹子。”西门庆因想起李瓶儿来:“今日摆酒,就不见他。”吩咐小优儿:“你们拿乐器过来,唱个‘洛阳花,梁园月’听。”韩毕与周采面[扌刍]筝拨阮,唱道:
【普天乐】洛阳花,梁园月。好花须买,皓月须赊。花倚栏杆看烂熳开,月曾把酒问团[囗栾]夜。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花谢,三春近也;月缺,中秋到也;人去,何日来也?
唱毕,应伯爵见西门庆眼里酸酸,便道:“哥教唱此曲,莫非想起过世嫂子来?”西门庆看见后边上果碟儿,叫:“应二哥,你只嗔说,有他在,就是他经手整定。从他没,随着丫鬟撮弄,你看象甚模样?好应口菜也没根吃!”温秀才道:“这等盛设,老先生中馈也不谓无人,足可以够。”伯爵道:“哥休说此话。你心间疼不过,便是这等说,恐时冷淡别嫂子们心。”
这里酒席上说话,不想潘金莲在软壁后听唱,听见西门庆说此话,走到后边,五十告诉月娘。月娘道:“随他说去就是,你如今却怎样?前日他在时,即许下把绣春教伏侍李娇儿,他到睁着眼与叫,说:‘死多少时,就分散他房里丫头!’教就声儿再没言语。这两日凭着他那媳妇子和两个丫头,狂有些样儿?但开口,就说咱们挤撮他。”金莲道:“这老婆这两日有些别改模样,只怕贼没廉耻货,镇日在那屋里,缠这老婆也不见。听见说,前日与他两对簪子,老婆戴在头上,拿与这个瞧,拿与那个瞧。”月娘道:“豆芽菜儿──有甚捆儿!”众人背地里都不喜欢。正是:
遗踪堪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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