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众魂都拜谢而去。小玉窃看,都不认得。少顷,又大汉进来,身长七尺,形容魁伟,全装贯甲,胸前关着矢箭,自称“统制周秀,因与番将对敌,折于阵上,今蒙师荐拔,今往东京,托生于沈镜为次子,名为沈守善去也。”言未已,又人,素体荣身,口称是清河县富户西门庆,“不幸溺血而死,今蒙师荐拔,今往东京城内,托生富户沈通为次子沈越去也。”小玉认是他爹,唬不敢言语。已而又有人,提着头,浑身皆血,自言是陈敬济,“因被张胜所杀,蒙师经功荐拔,今往东京城内,与王家为子去也。
人队里挨出城门,到于郊外,往前奔行。到于空野十字路口,只见个和尚,身披紫褐袈裟,手执九环锡杖,脚趿芒鞋,肩上背着条布袋,袋内裹着经典,大移步迎将来,与月娘打个问讯,高声大叫道:“吴氏娘子,你到那里去?还与徒弟来!”唬月娘大惊失色,说道:“师父,你问讨甚徒弟?”那和尚又道:“娘子,你休推睡里梦里,你曾记十年前,在岱岳东峰,被殷天锡赶到山洞中投宿。就是那雪洞老和尚,法号普静。你许下徒弟,如何不与?”吴二舅便道:“师父出家人,如何不近道?此等荒乱年程,乱窜逃生,他有此孩儿,久后还要接代香火,他肯舍与你出家去?”和尚道:“你真个不与去?”吴二舅道:“师父,你休闲说,误人去路。后面只怕番兵来到,朝不保暮。”和尚道:“你既不与徒弟,如今天色已晚,也走不出路去。番人就来,也不到此处,你且跟到这寺中歇夜,明早去罢。”吴月娘问:“师父,是那寺中?”那和尚用手只指,道:“那路旁便是。”和尚引着来到永福寺。吴月娘认是永福寺,曾走过遭。
比及来到寺中,长老僧众都走去大半,止有几个禅和尚在后边打座。佛前点着大盏硫璃海灯,烧看炉香。已是日色衔山时分,当晚吴月娘与吴二舅、玳安、小玉、孝哥儿,男女五口儿,投宿在寺中方丈内。小和尚有认,安排些饭食,与月娘等吃。那普静老师,跏趺在禅堂床上敲木鱼,口中念经。月娘与孝哥儿、小玉在床上睡,吴二舅和玳安做处,着荒乱辛苦底人,都睡着。止有小玉不曾睡熟,起来在方丈内,打门缝内看那普静老师父念经。看看念至三更时,只见金风凄凄,斜月朦朦,人烟寂静,万籁无声。佛前海灯,半明不暗。这普静老师见天下荒乱,人民遭劫,阵亡横死者极多,发慈悲心,施广惠力,礼白佛言,荐拔幽魂,解释宿冤,绝去挂碍,各去超生。于是诵念百十遍解冤经咒。少顷,阴风凄凄,冷气飕飕。有数十辈焦头烂额,蓬头泥面者,或断手折臂者,或有刳腹剜心者,或有无头跛足者,或有吊颈枷锁者,都来悟领禅师经咒,列于两旁。禅师便道:“你等众生,冤冤相报,不肯解脱,何日是?汝当谛听吾言,随方托化去罢。偈曰:
劝尔莫结冤,冤深难解结。
日结成冤,千日解不彻。
若将冤解冤,如汤去泼雪。
见结冤人,尽被冤磨折。
今此忏悔,各把性悟彻。
照见本来心,冤愆自然雪。
仗此经力深,荐拔诸恶业。
汝当各托生,再勿将冤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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