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以为发疯是源自于戏剧性大事,是基于某种无法忍受痛苦。他们觉得,人发疯总是有什理由:由于被情人抛弃,由于最亲近人死亡,由于失去财产,由于窥见上帝脸。人们还以为,人是遇到特殊情况立刻就会突然发疯:疯狂就像张网,个圈套,突然落到人头上,拴住人理智,搅浑人感情。
然而弗洛伦滕卡发疯却是极其普通,可以说,没有任何理由。早前她或许有理由发疯,当她丈夫喝醉酒在白河里淹死时候,当她九个子女死七个时候,当她次接着次流产时候,当她没有流产却要打胎时候,当她两次因为打胎而差点儿丧命时候,当她谷仓付之炬时候,当她剩下儿女离她而去,消失在世界某个地方,杳无音信时候。在这些时候,她都有理由发疯而却没有发疯。
现在,弗洛伦滕卡已经上年纪,切经历都已成为往事。她干瘪得有如刨得薄薄木片。嘴里没牙齿,独自住在小山旁间木头小屋里。她屋子个窗户朝向森林,另个窗户朝向村庄。弗洛伦滕卡剩下两头奶牛,这两头牛养活她,也养活她群狗。她有座不大果园,园里满是蛀虫李子树。夏天,她屋前开着大丛绣球花。
弗洛伦滕卡在不知不觉中发疯。她先是头痛,夜里总是失眠。月亮妨碍她睡觉。她曾对几个女邻居说,月亮总是在窥察她,而月亮光辉则在镜子里,在玻璃上,在水里反照中都给她设下陷阱。
后来,每当夜幕降临,弗洛伦滕卡便来到屋子前面等待月亮。月亮升到牧场上方,总是这同个月亮,虽说在不同时间它会以不同形态出现。弗洛伦滕卡挥拳威胁它。有人看到举向天空那个拳头,他们说:她疯。
弗洛伦滕卡身体矮小而瘦弱。经历女性在育龄时期没完没地生育之后,她留下个又鼓又圆肚子。现在看起来很可笑,简直就像在裙子下边塞个大面包。在经历女性生产期之后,她嘴里连颗牙齿都没剩下。俗话说:“个孩子颗牙”,真个是个换个。弗洛伦滕卡乳房——准确地说,它说明时间对女性乳房干些什——又扁又长,紧贴在身体上。乳房皮肤使人想起圣诞树上彩色玻璃球薄纸,透过它能看到纤细蓝色静脉——那是弗洛伦滕卡还活着标志。
想当年,女人死得比男人早,母亲死得比父亲早,妻子死得比丈夫早。因为女人历来都是人类繁衍生殖器具。孩子如同鸡雏儿般破卵而出。这卵后来还得自行粘合复原。女人越是强壮,生孩子就越多;生孩子越多,女人也就变得越发虚弱。到生命第四十五个年头,弗洛伦滕卡身子才从不断生育圈子里解放出来,自行达到不育寂灭境界。
自从弗洛伦滕卡疯以后,她身边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猫和狗。人们不久便把她当成挽救自己良心慈善所,他们不再淹死小猫或小狗,而是把它们扔在绣球花丛下。两头奶牛借助弗洛伦滕卡双手养活群动物弃婴。弗洛伦滕卡总是以谦和尊重态度对待动物,如同对待人样。清早起来,她对它们说“早安”,而每当她摆上几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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