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穆克塔经常坐到桌子旁边喝茶,喝大量茶。他总是自己带糖来,要不就是砂糖,要不就是脏兮兮糖块。他常把这种糖块含在嘴里,就着茶吃糖。那时他常讲些最有趣故事。伊齐多尔在这种情况下,故意以举动显示出自己冷漠,但另方面,俄国人讲那些有趣故事……伊齐多尔不得不装模作样,表示他在厨房里有什重要事情要干。尽管喝水或是往灶里添柴火很难花上个把钟头。特别善解人意米霞常推给他盒马铃薯,再往他手里塞把小刀,让他削马铃薯。有次伊齐多尔深深吸口气,突然迸出这句:
“俄国人说,没有上帝。”
伊凡·穆克塔放下手里玻璃杯,用自己那双神秘莫测眼睛瞥伊齐多尔眼。
“问题不在于有上帝还是没有上帝。
这位年轻吊梢眼军官名叫伊凡·穆克塔。他是位阴郁、满目布满血丝团长副官。
“团长看中你们房子。团部就设在这里。”他快活地说着,边把团长东西都搬进屋子里。他同时还挤眉弄眼扮鬼脸,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但他没能把伊齐多尔逗笑。
伊齐多尔留心地打量他,心想,这下子看到可真正是个陌生人。德国人尽管很坏,但看上去跟太古所有人模样。如果不看他们身上制服,是无法识别他们。同样也很难识别耶什科特莱犹太人,他们皮肤或许晒得比较黑点,眼睛颜色也更深些。而伊凡·穆克塔则完全是另种人,跟这里任何人都不相像。他有张圆乎乎大胖脸,古里古怪肤色,仿佛是在阳光灿烂日子里,黑河流水颜色。伊凡头发有时看起来像是青灰色,而他嘴巴则令人想起桑椹。在这切中最奇怪,还是他那双眼睛,狭窄得像两道裂缝,藏在伸长眼皮底下,乌黑,锐利。恐怕谁也不会知道那双眼睛表现出什情感。伊齐多尔很难观瞧到他那双眼睛。
伊凡·穆克塔把自己团长安置在楼下最大、也最漂亮房间里,那儿有座大立钟。
伊齐多尔找到观察俄国人方法。他爬上丁香树,从那儿朝房间里张望。阴郁团长不是在看铺在桌子上地图,就是低着头,驼着背,久久俯身在食盘上。
伊凡·穆克塔却是无处不在。他给团长送过早餐,擦过皮鞋之后,便到厨房去给米霞帮忙:劈柴,给母鸡喂食,摘茶藨子果煮水果汤,逗阿德尔卡玩,从水井里打水。
“伊凡先生,这样做从先生方面讲当然很亲切,不过并不需要帮忙,自己应付得来。”开头米霞如是说,但后来她显然也开始喜欢他帮忙。
在开头几个礼拜里,伊凡·穆克塔就学会说波兰语。
不让伊凡·穆克塔从眼前消失,成伊齐多尔最重要任务。他把所有时间都拿来观察这位副官。他担心旦没盯牢,这个俄国人就会变得致命危险。伊凡对米霞挑逗也使他心烦意乱。他感到他姐姐生活受到威胁。于是,伊齐多尔寻找各种借口赖在厨房里不走。有时伊凡·穆克塔也试着跟伊齐多尔闲聊,但小伙子总是显得那激动,以至流下口水,并且加倍口吃,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句完整话来。
“他生来就是这样。”米霞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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