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是什吗?”菲利普问道,粉红色指尖指着骨头上浅色物质。“摸下。”
来客用根手指伸向已死人体组织,但没有触碰到,只是悬在半空中。皮肤是用特殊手法切割开,只为用出人意料方式披露这处。不,他不知道那是什,但他斗胆猜:
“比目鱼肌组成部分。”
主人盯着他看会儿,好像在寻找切当词汇。
“从现在开始,这就叫作——跟腱。”他说。
谢大师亲笔绘制精美插图,画是人类胎儿骨骼。两个胎儿,坐在几块石头和枯干树枝间,手里拿着乐器,个看似小号,另个看似竖琴。如果仔细去看那些纠缠线条,你就会发现,画面中还有很多骨头和头颅,精细之极,任何用心看观者都必定能看出来,那些也是小胎儿骨头。
“很漂亮,不是吗?”来客站在主人身后看着,随口问道。
“有什漂亮?”菲利普·费尔海恩不客气地回道,“人骨而已。”
“这是艺术。”
但菲利普不能被卷入这种争论,不能像范·霍森在大学里认识那个菲利普·费尔海恩那样。对话并没能继续下去,你可能会觉得,这位主人心不在焉,也许隐居独处让他思绪飘得太远,他只习惯在头脑里和自己对话。
范·霍森跟着费尔海恩,把这词组重复遍,好像要记住这几个字。
“——跟腱。”
他已经用抹布擦过双手,现在从堆画纸下抽出张图,用四个视角画,精准之至;小腿和足部构成个整体,已经很难想象它们以前不是这样组合在起,很难想象这个部位曾经空无物,只是含糊片、如今已被完全忘却画面;现在,每个部分各归各,终于合体。怎从
“你还保留着它吗,菲利普?”过会儿,他多年前学生问道。
费尔海恩实验室在小间外屋里,大门口有扇门直通进去。看到实验室里情形,他点儿都不惊讶,小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雕刻匠工坊,到处都是薄板,蚀刻盆,墙上挂满凿刻工具,到处都摊放着要晾干印刻半成品,地板上还有拖曳重物后留下错综痕迹。来客下意识地走到印刻好几张纸边——画面展现全是肌肉和血管,肌腱和神经。标注清晰,目然,完美。这间屋里还有台显微镜,会让很多人艳羡不已、最高级工具,配有本尼迪克·斯宾诺莎打磨镜片,菲利普用它来观察血管束。
实验室里只有扇朝南大窗,窗下摆着宽大、整洁工作桌,这多年来,桌上始终摆放着那件标本。你会看到,标本旁边有只玻璃罐,里面没东西,只装六七成干草色液体。
“如果们明天要去阿姆斯特丹,你要帮把这些都收拾好,”菲利普说着,又带着责备口气加句,“直在工作。”
他开始用细长手指小心翼翼地剥离人体组织上脉管,用大头针把拉出来血管固定好。他双手动作飞快又轻巧,更像是捕蝶人手,而不是解剖学家,或是雕刻工匠——要在坚硬金属上凿出沟纹,让酸液随后制造出反白效果。范·霍森抱起只灌满酊剂玻璃罐,里面标本部件浸没在透明淡棕色液体里,好像就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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