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她面前这列车灯光明亮,几乎是空。整个车厢里只有个人——戴工人帽那个男人。他像绷紧琴弦般站得笔直。列车启动时,惯性让他摇摆下;列车开走,被地下黑洞吞进去。
“买面包给你吃。”安努斯卡对裹得层层叠叠女人说道,女人时间不再晃动身体,好像她必须静止下来才能听懂句话。只过秒钟,她就转身走向卖三明治小店。
她们靠在小店后墙上,那个女人低头弯腰、在身前画十几次十字后才开始吃。
安努斯卡问起她前天晚上默默坐在锅炉房里那些人,她再次停顿全身动作,只不过,这次嘴巴里还有口面包。她断断续续说些什,譬如,“怎会?”还恶狠狠地啐口,“大小姐,你他妈离远点。”
她走。安努斯卡去坐地铁,直坐到凌晨点,地铁关门前,地狱犬们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她想去那个暖和锅炉房,但在印象中地点转好几圈仍找不到入口。于是,她走回地铁站,把剩下分分角角都掏出来,买小塑料杯装罗宋汤,续几杯热茶,手肘支在三合板桌面上撑着头,就这样英勇地熬通宵。
听到栅栏门开启时刺耳声响,她就冲到站门口售票机上买好票,往下走。她在车窗玻璃上看到自己头发已很油腻,完全看不出本来发型,现在,别乘客好像不太想坐在她身边。时不时冒出来念头会让她惊慌:会不会遇到熟人?不过,她认识人都不搭这条线;不过,为以防万,她还是躲去靠墙角落。安努斯卡开始思忖:所谓熟识人,到底是谁呢?女邮递员,公寓楼下小店里女人,住在对门女人,可她连她们名字都不知道。她很想把自己脸遮起来,就像那个女人样,裹得层层叠叠;如此说来,那可真是个好主意——把自己眼睛蒙住,尽可能地不去看外人,也能尽可能地不被人看到。她会撞到别人,但那只会带来乐趣,带来他人触碰。坐在她身边老太太从塑料袋里拿出只苹果,微笑着递给她。在文化公园站,她站在卖皮罗什基小馅饼摊子前时,有个剃板寸头年轻人专门给她买份。这些小事足以让她得出结论:自己仪容外表肯定不在最佳状态。她会道谢,不会拒绝,哪怕身上还有几枚硬币。她目睹好多事件:有个警察逮住穿皮夹克男人;对夫妻越吵越凶,都喝醉,嗓门高到声嘶力竭;有个十几岁女孩在切尔基佐沃站上车后,边低泣边不断念叨着,妈妈,妈妈。但谁都不敢去做什,想帮也太晚,她在共青团站就下车。她还见过深肤色矮个子男人路狂奔,在行人间横冲直撞,但最终被困在拥挤扶梯上,被另外两个男人抓住、撬开他紧握手心。就在那个瞬间,有个女人哀叹自己被偷走切,什都没,但她声音是从更远处传来,渐渐低落,最终消弭。每天都有两次,她会在灯光雪亮车厢里看到个眼神空洞、瘦巴巴老男人从自己眼前掠过。她甚至不知道外面早就天黑,路灯街灯都亮,把黄色灯光投入稠密而冰凉半空;今天,安努斯卡完全没见到阳光。她在基辅站出站,回到地面,沿着在建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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