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欧洲。”她补充句,出租车司机用种又像惊叹、又像叹气声音表达他敬畏之情。
他们车沿着海湾行驶;早潮正在慢慢后退,露出石头遍地、蚌壳散布沙地。太阳很耀眼,感觉很热。你必须养护自己皮肤。现在,她想起自家花园里植物,感觉希望渺茫,不知道丈夫会不会像他保证那样给它们浇水;她想起那棵蜜橘树,不知道等她回来时会不会结出好果子——如果结,她就要做蜜橘酱;她还想起无花果刚要成熟,香草被挪到花园里最干燥角落,那儿土里
为打包,她整理好几天。她东西都摊在他们卧室地毯上。为走到床边,她得在那堆东西之间绕来绕去才能找到下脚空隙——衬衫、内衣、卷成球袜子、折出裤缝长裤、几本在路上看书:最近所有人都在热议这几本书,但她直没时间看。还有件厚毛衣,双她专门为这次旅行新买冬靴——毕竟,她要在冬季去那冷地方,堪称探险。
它们只是身外物——如同神秘而柔软层层皮肤,可以次又次蜕下,如同保护罩,为这具五十多岁脆弱肉体挡住紫外线和窥视目光。在她多日旅途中,它们将是不可或缺,甚至在她刚下飞机时就会派上用场,毕竟,她要在世界尽头待上好几个星期。她花好几天,利用稀少空闲列份随身物品清单,板眼地照单收拾,把所有东西摊在地上,心里明白时候到,她该去。话说出口,就该说到做到。
谨慎地往她红色旅行箱装东西时,她就知道自己并不真需要这多东西。随着岁月流逝,她已发现自己需要东西变少。至今为止,她已弃用裙子、摩丝发胶、指甲油以及和指甲有关所有小玩意儿、耳环、便携式熨斗。香烟。就在今年,她还发现自己不再需要卫生巾。
“你不用送。”她对半梦半醒地朝她扭过头来他说道,“可以叫出租车。”
她用指背轻抚他柔软白皙脸皮,再亲吻他面颊。
“落地就给打电话,否则会担心死。”他刚咕哝句,头就回落到枕头上去。他刚在医院值完夜班。好像有什意外发生,病人死。
她套上黑色长裤,穿上黑色棉麻长上衣。她套上靴子,把随身包斜挎在肩上。现在,她动不动地站在门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这样站着。她娘家人以前常说,出远门之前,你得安静地坐上分钟——波兰乡下人种古老习俗;但在这个巴掌大门厅里没地方好坐,没有椅子。所以,她就站在那儿,在心里设定时间,开启体内计时器,也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办法:根据呼吸频率启动血肉计时法。然后,就像刚刚发现自己走神孩子,她突然清醒过来,抓起行李箱把手,拉开大门。是出发时候。所以,她出发。
出租车司机是个深肤色男人,把她行李箱小心地放进后备厢。她觉得他有些多余小动作,也过分亲昵,比方说,他弯腰搬起她箱子时,她觉得他手势像是在温柔拥抱。
“这是要出远门,是不是?”他微笑着说道,露出洁白大门牙。
她表示赞同。从后视镜中可以看到,他笑容也更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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