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陡峭海岸,顶着斑驳日影,们在尖利丝兰叶丛里步行几小时,下到岩石林立海滩上。那儿有间小屋,屋里接通自来水。就在浩瀚旷野里,小屋三面墙撑起屋顶;屋里有几条长椅,可坐可卧。奇怪是,把椅子上搁着本黑色塑料封皮笔记本,还有支黄色比克笔。访客留言簿。放下背包和地图册,贪婪地从头读起来。纵线分栏,花体字,外国单词,惜墨如金简洁词句,全都是因由不可解释宿命辗转,在之前出现在这里人们留下。数字,日期,姓氏,名字,朝圣者老三问:来自什国家,前程去哪里,目地在哪里?有据可查是:是第156个来到这里人。在之前有挪威人、爱尔兰人、美国人、两个韩国人、澳大利亚人、德国人,还有瑞士人,甚至还有——你瞧,就在这儿——斯洛伐克人。接着,目光停留在个名字上:西蒙·波拉考夫斯基,来自波兰。像被催眠样,盯着那页上从容不迫字迹。把那个地名大声念出来:Świebodzin,从那瞬间开始,心中就留下幅画面:越过大海、丝兰叶丛和陡峭山壁,有人蒙上层不透明薄膜。那个滑稽又难读地名让舌头打结,那个轻柔又反常Ś立刻带动出种朦胧感,像是铺在厨房餐桌上冷油布,篮子刚从乡村田园里摘下红番茄,煤气炉散发出烟火气。所有意象融合起来,只为让Świebodzin成为唯真实东西。没有别。余下白昼悬浮在海面上——巨大海市蜃楼。虽然从未踏足那个小镇,此刻却能朦朦胧胧地看到那儿街巷,巴士站,肉铺,教堂。那天夜里,乡愁如海浪袭来,令招架不住,感觉并不舒服,好像肠胃痉挛,半梦半醒时,看到个陌生人将唇舌位置调整妥当,无可指摘地发出那个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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