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戈·苏姆①
埃戈·苏姆吃过人肉。这件事发生在九四三年早春时节,在沃尔库塔和克拉斯诺耶小火车站之间某个地方。他们五个人被留在铁路道轨旁边间简陋小木屋里,因为他们要给接下来几列火车卸货,但是火车还没有来。夜里下整夜雪,比已经积在那里雪更大,也更白。他们从雪下挖出嫩枝、残剩青草,他们就吃这种东西。他们从棚屋木板上刮下老苔藓,也吃掉。幸好周围是森林,他们有木柴,可烧火烤热他们身体,因为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从体内给他们些许温暖。
埃戈不记得伙伴们名字;他得以忘记他们姓名,但他没法忘记那个冻死人面孔,他吃那个人尸体。那个人很可能是夜里冻死,因为早上他蜷缩着躺在火堆旁边,只长筒皮靴有点烧焦,似乎是他在将死时候把只脚伸进火里,想以此提醒自己“还活着”。但也可能是他死后那只脚才落进火堆。他已开始谢顶,蓄脸红褐色络腮胡。埃戈记得,他苍白双唇露出因患坏血病而糜烂牙龈。
埃戈·苏姆父亲是个乡村教师,住在博雷斯瓦夫附近。他姓名非常普通,叫文岑蒂·苏姆,但在他情绪好时候,突然心血来潮给儿子起个埃戈名字。他觉得,似乎埃戈·苏姆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值得自豪。不久他又后悔没有给儿子起两个名字,要是给儿子起双名也许就会显得更为高贵和文明,也许就会成为种标记,说明他家族以及跟他家族起文岑蒂·苏姆和他孩子们,全都是属于西方。
埃戈·苏姆在利沃夫上大学,攻读历史和古典文学。他被流放西伯利亚,时年二十四岁。
那个冻死人蜷缩成团躺在地上,盖着破旧粗毛毡,从毛毡下边伸出只烤焦皮靴。他那带帽耳帽子从头上滑落,露出他秃顶。他脸具有人线条,但已不是人面孔。伙伴们无言地将他抬到小木屋外边,放到雪堆上。雪花像沙子从天空撒落下来——细小、锋利、富有攻击性。几个钟头之后就覆盖所有痕迹。但埃戈·苏姆却直想着这个冻死人,眼前总是看到那只略微烤焦皮靴。他试着回忆那人说过些什,做过些什,有过怎样嗓门儿,但他什都不记得。他忘记切,彻底忘到九霄云外,仿佛那个穿着只略微烤焦皮靴人从来不曾在这里跟他起待过。他们喝着烧热融化雪水,彼此不说句话。,bao风雪肆虐,周围切都在怒吼,呼啸,发出噼噼啪啪响声。雪从墙上裂缝灌进小屋,堆成个个规则圆锥体,仿佛是个个活人前来拜访作客,仿佛是星际空间居民选中到地球来度过这夜。早晨所有人都还活着,他们有个人走到屋外,但立刻又返回来。“已经把他盖住,什也看不见,现在们再也找不到他。”他绝望地说。
他们都从座位上跳将起来,出门走进雪中,去寻找那具尸体。那具尸体突然变得极其珍贵,变成个受欢迎值得弄到手东西。埃戈就是这样想——他需要他,渴望他,并不介意死者本人头脑里在想些什,因为死者确实也在那里想些什,比方说,在他头脑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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