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十年代,社会中人分三六九等,戏曲艺人定为“下九流”,属于“五子行业”。那五子?是戏园子、饭馆子、窑子、澡堂子、挑担子。好人都不干“跑江湖”事儿。
五子中“戏子”,那让人瞧不起,在台上,却总是威风凛凛,千娇百媚。头面戏衣,把令人沮丧命运改装过来,承载时风光,短暂欺哄,都是英雄美人。
还没下妆,十岁上下“英”,字排开,垂手而立,让师父检讨这回踏台毯得失。关师父从来不赞、这回更是骂得慌——骂尽古今英雄:
“你这诸葛亮,笨蛋!学艺学到狗身上去啦?”
“董卓半点威武也使不出,味往‘腿子’里躲,怵阵啦?”
“小石头你管你自己不就成?磕个头放三个屁,行好没有作孳子。你替他画,他自己不会画,这不就害苦他?以后你照应他辈子呀?”
小石头只好死死地溜开,还嘀咕:
“辈子就辈子!”
小豆子自镜中朝他作个鬼脸,他也不反应,自顾自装身去,好副倔脾气。
师父又过来打量小豆子妆扮。
爿空地作为前台,旁边有红底黑字戏码,上书“英会”。
这“英”,原就是师大爷给东家推许过科班小子。关师父那天拎点心匣子来见过。东家爷们在调弄小鸟,回头打量打量几个台柱,还登样。
“你给开个戏码,替你插个场子就是。可咱规矩——”东家道:“第是唱白天,第二是唱开场,第三……”
“成啦成啦,给孩子个机会见见世面,踏踏台毯嘛,这就鞋面布做帽子——高升。其他嘛,赏孩子们几大枚点心钱就好。”
正式扮戏。
“关云长怎啦?千斤口白四唱,你还‘吃栗子’呢!”
“张飞乱卖气力,抢到台中心干嘛?”
“你这吕布,光是火爆,心慌就闭眼,怎唱生?看你不如扮个狗形算!”
“还有貂蝉,身体瘫下来,点都不娇媚,还说‘四大美人’哪?眼睛往哪儿瞧?瞧着!”
师父这四下数算番。你瞧他那毛茸茸头脸,硬盖住三
不对劲,加添数笔,发牢骚:
“祖师爷赏你饭吃,成红角儿,自有包头师父,现在?谈不上!”
终于锣鼓响起。拉胡琴歪鼻子丁二叔问:“准备好啦?上场罗!”
上场:生是吕布,旦是貂蝉。还有董卓、诸葛亮、关公、张飞……。战战兢兢唱场。
小石头出场时,小豆子躲在壁偷看,手心都出汗。轮到他出场,二人在茶馆中心,勉力地唱着不属于他们年岁感情,点也不明白,只是生生地背着词儿,开腔唱。吕布与貂蝉,春花茶馆。是呀,英会,“英”奠基。
前台左右各有上场门下场门,后面闹嚷嚷。师父给每人画半边:“自己照着这半来上油彩,给你们看着样儿。”
于是都仔细端详镜中阴阳脸,抖呀抖妆扮着,最后摇身变,成为个个古人。
“哎,用白用白,你瞧,你这边不是画多吗?钟无艳样!”
小豆子第次扮演美人,吊梢凤眼,胭脂绯红连绵腮边脸颊眼睑上,不知像什。也许个初生婴儿也是这般红通通。
“替你画。”小石头兴起,在另壁脸上依样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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