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卜杜拉希望爱上她,就像爱自己妈妈,亲妈。三年半以前,阿卜杜拉七岁,妈妈生下帕丽,却死于大出血。妈妈脸曾经是他切,现在却不再属于他。过去每天晚上临睡之前,妈妈都会用双手捧住他头,搂在自己胸前,摩挲他脸蛋,唱摇篮曲给他听:
瞅见伤心小仙女,
待在纸树影子下。
知道伤心小仙女,
晚风把她吹走。
兄妹俩。他叫萨布尔,皮肤黝黑,长张苦大仇深脸,瘦骨嶙峋,鼻子曲线仿佛沙鹰钩子嘴,眼窝沉陷,眉骨突出。父亲瘦若芦苇,但生劳作给他强健肌肉,紧绷绷,犹如藤椅扶手上裹缠藤条。“明天下午,”他把牛皮水囊举到嘴边说,“如果咱们走快点儿话。”他咕嘟咕嘟喝着水,喉结起起落落。
“纳比舅舅为啥不来接咱们?”阿卜杜拉问,“他有小汽车。”
父亲把眼睛翻,不看他。
“省得咱们走这长路。”
父亲什也没说。他摘下沾有煤烟便帽,用衣袖擦擦脑门上汗。
他希望能用同样方式来爱新妈妈。他想,也许帕尔瓦娜也抱着同样希望,爱他。就像她爱自己岁大儿子伊克巴尔那样。她总是亲伊克巴尔脸,为他每声咳嗽、每个喷嚏着急。或者像当初她爱自己头个孩子奥马尔那样。他是她小心肝,却死在
帕丽突然从勒勒车上伸出指头。“快看,阿波拉!”她激动地叫着,“又片!”
阿卜杜拉顺着她手指方向路追赶,直到那片羽毛落入巨石背阴,它长长,灰灰,仿佛烧过木炭。阿卜杜拉走过去,拾起羽毛,捏住羽干,吹去上面土。隼,他想,翻个面再看,也许是鸽子,要不就是漠百灵。今天他已经看见不少漠百灵。不对,是隼。他又吹吹,便把它递给帕丽,妹妹高兴地把抓过去。
在家里,在沙德巴格,帕丽有个马口铁旧茶叶盒,藏在她枕头下面,那是阿卜杜拉送给她。锁已经生锈,盒盖上有个大胡子印度人,包着头巾,穿着束腰外衣,用两只手举着杯热气腾腾茶。盒子里装着帕丽收集所有羽毛。这是她最心爱财宝。几根公鸡毛,有深绿,有暗红;支白色鸽子尾羽;根灰棕色雀毛,夹杂着黑色斑点;还有最让帕丽引以为荣,那是支绿色、泛着虹彩孔雀翎,顶端有只漂亮大眼睛。
最后这支是阿卜杜拉两个月前送给她礼物。他听人说,邻村有个男孩家养只孔雀。有天,趁着父亲出门,到沙德巴格南面镇上挖沟,阿卜杜拉便走路去邻村,找到那男孩,跟他要支家里鸟毛。谈判随即开始,最后,阿卜杜拉同意用鞋子换鸟毛。等他把孔雀翎藏在上衣下,别在裤腰里,路走回沙德巴格时候,脚后跟都已经豁开,地上步个血印子。蒺藜和小石子钻进他脚底板。每走步,脚下都传来钻心痛。
回到家,他发现后娘帕尔瓦娜就在屋外,弓着背,在泥炉里烤当天馕。他赶快躲到家门口大橡树后面,等着她收工。他从树后窥视,看她忙忙活活。这女人虎背熊腰,胳膊长,手糙,指头短粗,张浮肿大脸盘子,虽然名叫蝴蝶,却没有丝蝴蝶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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