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父亲把帕丽背到身上,阿卜杜拉跟在后面,拉着空空勒勒车。走着走着,他便坠入恍惚状态,无思无念,只知道双脚起起落落。汗珠贴着他帽檐往下淌。帕丽两只小脚丫下下弹着父亲屁股。他只知道,父亲和妹妹身影在灰色荒漠里渐渐拉长,如果他慢下来,就要和他们影子分开。
父亲这份新工作是纳比舅舅给他找——纳比舅舅是帕尔瓦娜哥哥,所以不能算阿卜杜拉亲舅。纳比舅舅在喀布尔当厨子,兼做司机。他每月次,从喀布尔开车到沙德巴格看他们,每次听到那断断续续汽车喇叭声,村里小孩扎堆吵闹,就知道他来。孩子们跟着车跑。那是辆气派蓝色小汽车,皮顶篷,轮毂锃亮。他们拍着车窗,敲着挡泥板,直到纳比舅舅熄火,笑眯眯地下车。他很帅,留着大鬓角,大背头,黑发丝不苟地梳到脑后,穿身超大橄榄绿西装,白色礼服衬衫,棕色乐福鞋。所有人都出来看他,因为他开小汽车,哪怕车是老板,还因为他穿西装,在喀布尔做事。喀布尔可是座大城市。
就是上次来时候,纳比舅舅跟父亲说这份工作事。他给有钱人家打工,他们要加盖套小客房,建在自家后园,连同浴室,跟主楼分开。于是纳比舅舅向他们推荐父亲,说他是建筑工地上行家。纳比舅舅说,这份工作待遇不错,估摸着个月就能完工。
父亲确实是建筑工地上行家。这方面活儿他可没少干。自从阿卜杜拉记事起,父亲就外出打工,挨家挨户地敲门,找零碎活儿干,卖苦力。有次,他偶尔听到父亲告诉村里长者谢基卜毛拉:假如生下来是头牲口,那敢保证,毛拉老爷,肯定是头骡子。有时父亲去打工,会把阿卜杜拉也带上。他们到个镇上摘过苹果,从沙德巴格去那儿要走整天路。阿卜杜拉记得,直到太阳落山,父亲都得爬在梯子上,双肩耸起,脖梗子起皱,,bao露在灼人阳光下,前臂裸露在外,粗粗指头拧拽着苹果,次个。他们还在另个镇上给清真寺打过土坯。父亲给阿卜杜拉示范怎样取好土:往深挖,颜色淡些就是。他们把土混合过筛,加草,父亲耐心地教给他,加水时候要细滴慢渗,土坯才不会又松又软。过去年当中,父亲扛过石头,也铲过土,犁过地,还曾到修路队里打工,铺沥青。
阿卜杜拉知道父亲为奥马尔事自责。如果他多打几份工,或者找到更好差事,就能给宝宝买更暖和冬衣,更厚实毯子,甚至个正儿八经火炉,让家里热乎起来。父亲肯定就是这想。别看葬礼之后,父亲就再没跟阿卜杜拉提起过奥马尔,可阿卜杜拉心知肚明。
!”
阿卜杜拉没看她,自顾自地笑下。“那好吧,很好。”
“你定要在旁边。”
“好。”
“直到咱俩都老。”
他记得有次,就在奥马尔死后几天,他看见父亲站在大橡树下。那棵树高出沙德巴格切,也是村里最老老寿星。父亲说,要是这棵
“老掉牙。”
“永远。”
“好,永远。”
她从勒勒车前面转过身看着他。“你保证,阿波拉。”
“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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