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你。你学就会。”
“那呢?”帕丽问。
“你?”父亲慢吞吞地说。他吸口烟,拿起棍子拨火。火星四下飞溅,在黑暗中蹦蹦跳跳地狂舞番。“你来管水。不能让大伙渴着。因为男人要是渴就没法干活。”
帕丽不吭声。
“爸说得对。”阿卜杜拉说。他估摸帕丽想把手弄得脏脏,在泥里爬来爬
阿卜杜拉翻个身,平躺着,帕丽也转过来,把小脸儿搁进他锁骨下面熟悉位置。他闻着荒漠里土腥味,看着头顶星空,如同密布着冰晶,闪闪烁烁。弯纤瘦新月,捧着自己暗淡却圆满魅影。
阿卜杜拉想起前年冬天,事事跌入黑暗,风从门缝灌入,呼号婉转,拖着长音,格外嘹亮,房顶每个裂缝都有风声齐吼。外面,村庄面貌已被大雪抹杀殆尽。夜晚漫长,星光也不复存在。白天是短暂,阴郁,难得有抹阳光出现,即使有,也只是露小脸儿,很快便隐没。他记得奥马尔声嘶力竭哭号,后来便无声无息。再后来,便是父亲阴森森地削着木板,手里那把月牙形弯刀,恰如此时高悬于头顶新月。他记得父亲将木板砸进硬土,小坟堆顶上结霜,明晃晃地烛亮这方天地。
现在,秋尽迹象又次出现。冬天已经在屋角潜伏,可是父亲和帕尔瓦娜谁也不提这茬儿,好像说出那两个字,就会加速它到来。
“爸?”他说。
父亲在篝火另头轻轻嗯声。
树目睹过巴布尔皇帝挥师攻占喀布尔,他也不会觉得惊奇。他说他小时候,有半时间都是在树上树下度过,不是待在它巨大树冠阴影下,便是爬它那弯弯曲曲大树枝。父亲父亲,也就是阿卜杜拉爷爷,曾经在大树枝上拴长绳,吊起秋千。这个奇妙玩意儿不知经历多少艰苦岁月,活得比那老头子还长。父亲说他和帕尔瓦娜,还有她姐姐马苏玛起轮流荡过秋千,那会儿他们还都是小孩子呢。
可是这些天来,当父亲干完活,帕丽扯着他袖子,求他推自己荡秋千时候,他总是累得要死。
也许明天吧,帕丽。
就会儿嘛,巴巴,求你,快起来嘛。
现在不行。下次吧。
“你同意给你打下手吗?是说盖客房。”
轻烟缭绕在父亲烟卷上方。他呆望着暗夜。
“爸?”
父亲坐在石头上换个姿势。“看你可以帮忙和和泥。”他说。
“不知道怎和。”
最后她只好罢休,松开父亲衣袖,乖乖地走开。看着她离去,父亲瘦脸会突然失色。他在小床上翻来覆去,然后拉起被子,闭上疲惫双眼。
阿卜杜拉无法想像父亲也曾荡过秋千,也曾是个孩子,像阿卜杜拉样孩子,无忧无虑,无牵无挂,和小朋友们在野地里疯跑。父亲,他两只手上是累累伤痕,他脸上刻满疲倦线条。父亲,他好像生下来就拿着铁铲,指甲里带着泥垢。
当天晚上他们不得不睡在沙漠里。他们吃馕,还有帕尔瓦娜给他们带最后几个煮土豆。父亲生火,支起壶,烧水煮茶。
阿卜杜拉躺在篝火旁边,和背朝他帕丽起缩在羊毛毯下,妹妹冰凉脚底板紧紧贴在他身上。
父亲弯腰凑近火苗,点燃支烟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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