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净俐,然后对帕喃喃地说:“那时鹿妈妈怀孕,怕自己随鹿弟妹生出来,才掐死它们,尸体膨胀让妈妈爆炸。”
在河岸草畔,棵台湾榉向上承散,枝枒盛美,如长细骨流云把绿叶网满,风中摇摆。鬼中佐仰看榉树,想起它冬日褪尽残叶萧枯模样,便说:“有回,有人向德川家康请教,杜鹃不啼要如何?德川将军说:‘等待,除等待还是等待。’等待何其久呀!帕,那,樱花不开要如何呢?”
榉树这时飞来只猫头鹰站着,好孤独,咕咕叫,枭头凛然,不时灵巧地转动。“鸟叫,花要开。”帕说完,捡束干草绑在榉树腰,放火烧。火拼命往上爬,流向每根枝头,逃无所逃,在枒尖上堆着,火光多灿灿。
空气中都是卷曲树皮灰。鬼中佐闭眼,盘坐在树下,感受炽热,灰烬像是雪盖住他身体,然后从身上崩落。他复又张眼,睫毛上积灰掉入眼睛内,他没有痛,只消流些泪洗出。
“无论盛开或是落瓣,都在跳阿波舞,它们多快乐。”鬼中佐发出自然微笑,没有痛苦。
帕没看过阿波舞,看怒火在树上跳舞就有谱。火太热,热得空气膨胀,简直听到毕剥裂声,连鬼中佐在牢里养出来虱子都从身上跳下来,但他仍有雅致赏火,把它当樱花。帕没有回应,他坐在不远处石上静观,任何回应都是尴尬。
鬼中佐张开手,接些落灰,用指头拈成粉,舔味道,说:“真美呀!就像小学校园内那棵,得打着火把瞧。”这句话其实饶有深意,但对少言鬼中佐来说,浓缩段秘密。
那是小学四年级事。同学嫌小鬼中佐口音怪,舌头太硬。他下反驳说是关西方面舞鹤腔缘故,下又扯到鼻腔长瘤,下又说腔调没问题,怪听者耳膜厚,最后反而被大家耻笑说口臭人自己闻不到。他便偷偷在嘴巴里含石头,练习说话,让舌头不那硬邦邦。石头磨圆,刮破舌头长茧,他怪腔也渐渐磨掉。但是,某次被同学抓到小鬼中佐嘴叼石头,说他是狐狸变,怪胎个。同学开始跟踪他,不久把他是水鹿孩子身世抖出来,嘲笑他是中国仔,常敲他头,要把鹿角给打出原形。没有比中国仔这种嘲谑更严重。他是怀疑亲生父母就是中国人,因战乱把他藏在水鹿肚子,好逃离战区。怀疑不等于事实,他才更讨厌同学这样叫他,讨厌在墙壁上公开写他如何,讨厌敲他头。他反击,谁再说就打谁,生活几乎靠打人来打发时间。但也得到同等回报,他被群殴,找书包要到粪坑找,课本老是夹着只壁虎干或苍蝇,背后出其不意地被贴上“中国仔”纸条。有回,还捶个骂他小儿麻痹同学,折断拐杖,叫人家爬回家。他成全校公敌,连低年级生也知道该找谁取笑。大家接着笑他拳头硬,脑袋却是气球,装是屁。他不服,比文也行,找全班功课最好前三位,说:“你们三个比个。输,从此爬着进校门。”七天后,也就是四月初新学期开始,中午约在围墙边樱树下决斗。小鬼中佐以受伤理由告假,中午才到校。他们早就等在那儿,拿木棍等他输。然而,他们吓跳,小鬼中佐带伤上阵,全身伤口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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