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三方。摘到第七天,北方那些果子熟得累到下垂,经常,噼里啪啦地断枝,能压伤路人。至于夜摘龙眼,热闹非凡,烧起柴火,架起高台,人来人往,忙得没闲吃饭还得请人炒粄条或煮饭。摘完龙眼,风吹,群树都轻轻地仰天叹息,没负担呢!
出卖剩下做龙眼干,以船顺江出货,味道独步全台湾。龙眼先日头晒上三天,不断翻转,再送进木造烘焙房熏干。当然得用龙眼炭烤,这火炭不乱燥,不苦涩,不老裂,更不沸火。烘房流出龙眼收缩声,发出各种古典乐器交响曲,种水果几乎担任所有乐器声响。有人说龙眼炭焙龙眼,不是相煎何太急,是鱼水之欢,能烘出上等滋味。龙眼干不止能吃,放上孕妇肚脐眼,眼眼相觑,能看出婴儿性别:剥开壳,肉蒂连是男,反之则女。当然,用龙眼干拜床母,孩子又俊又美,争着要撑伞过老树王下头。
八九五年,日本人来。刘金福带火绳枪北上迎战,吃败仗回到关牛窝,赌气跑到山上隐居,住出瘾,丢下龙眼园不顾。之后小山屋添热闹,加入二房孙子帕,这已是很后来事。女人斗给男人看,男人不在没兴致,从此龙眼园女人安静多,各自为政。等到刘金福再次回到龙眼园,坐上那张始终被擦得崭亮太师椅,已是日本投降,他顺势当上九m;主义关牛窝区队长。园子里龙眼树长又枯,枯再植。老树王仍勃发,多少绿光在上头不坠,分株移植,但是刘金福自觉老,大婆细妾有早已过身,在世也情同兄妹而非夫妻。刘金福在屋院绕圈,当年院落有百零八间房舍,木工耗时三年不归乡过年才打造而成。九三五年中部地震塌毁大半房舍,之后几场小火又收拾些,其余被风霜侵蚀。房舍自有其命运,儿孙自有儿孙福。刘金福最后来到树王下,时值龙眼采收完八月底,地上有些落果,吃甜果蝇与蜜蜂飞来飞去。刘金福摸摸纵裂树纹,心里涌现难以言诠滋味。树冠盖住半边天,风吹来,才赊些天色给人看。当年刘金福碰触树王时,它必定颤动,开花落粉。如今他摸几下老树也没反应,正绝望时,树王随风动,未摘落果实全掉落,砸得他汤汤水水。
“你看,他还识得。”刘金福激动地说,“他在罚呢!”
刘金福过身后葬在老树王旁。他死后七天,下起夜雨,关牛窝陷入又湿又黏水汽。他阴魂苏醒,从坟中爬起,拍拍水渍与尘土,沿小径入门,雨珠润亮他身影。入家门,屁股找到太师椅坐,脾气就辣,怎大白天,大家睡得不知佛神来。这时他那种睡醒后尚不知身在何处感觉醒,他死,死得干二净,没有屁,没有痛,连呼吸力气都省。他大笑几声,笑得目汁都挂出来,不是没有痛,干吗还有泪水这种废物?他跳下椅,给神桌上祖公祖婆牌位叩头,叩完这头,大家都是同类。满堂妻儿子孙入睡,打呼声成交响乐,声响回荡在树林间。他走遭龙眼园,三月夜晚多凄凉,猫头鹰叫声从河岸越过来,只白鼻心沿着落叶小径来到木棚下偷吃蜂箱里蜜,蟋蟀濒临爆炸般地鸣唱。万籁俱寂都是如此。刘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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