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刘金福。”
“喝。”
“你也老,终于也死,阿金。”
“喝。”刘金福愣,伏在地上,报得更大声。
福深觉自己同伴是大自然,不是硬邦邦建筑,就连低头,都能看到金龟子爬在他脚上欢娱。阵风来,树梢雨珠跌落,砸得他浑身来劲。他想起帕,多重要牵挂。
雨停。山棱线很清楚。森林雨还没停,树叶滴滴答答地落水珠。帕整夜睡又醒、醒又睡,盘算着刘金福哪时会来。翻来覆去,闹得竹床嘎吱响。这时匍匐在门前黑熊醒,站起来凝视远方。帕知道刘金福回来,突然有些怯情,七天来期待在这刻缩水,只好佯睡。刘金福走五里路来到山屋,不喘也不累,觉得身体死得好,再走过中央山脉也没关系。他先巡视菜园,极为满意地点头,韭菜活,番薯长藤,嫩亮芥菜像恶作剧般涂满油彩。门后挂镰刀磨亮,向来松动锄头铁舌也塞紧。最担心桌脚也修好。他走到帕边,轻声说:“起床咧!阿公知你没睡着,带你去看阿兴叔公。”
帕赖床不起,嘴瓣还呼啦啦地装鼾。刘金福坐桌边发呆,手撑得腮发酸。等帕鼓足勇气,借尿意起床时,桌边空无鬼影。刘金福早走。帕翻下眠床,追出去,与刘金福偷偷保持段距离。潮湿山林滚动着月光,浮白片,刘金福鬼魂反而成暗影,朝山下飘去,顿时无迹,没有鬼魂。帕找会,下结论,阿公走得真快,几乎适应鬼,但是留下些踪迹。水滩上浮着油光,是刘金福掉下目汁。帕舍不得那些泛着光彩泪花就此遗弃,他脱下衣裤,吸回来。泪光闪闪带他走入森林,渡过湍急山沟,那里青蛙流动缤纷色彩,它们喝醉刘金福泪水。帕最后来到冢埔,光着肉身,甩着胯下朘子,走近古树下。
鬼王老早就坐在那。他死过五十余次,包括他杀与z.sha,没有次不醒来。还有他最讨厌就是下雨,雨刷干净他刺下细孔,又得重来次。不过多年来努力也不是白费,至少他知道关牛窝实力,有五百多人、百间左右房子、三十八头牛、二十三只羊,最讨厌狗有十六条,把他当邮差追着跑。其中还有条河与八条支流,每天制造六十二朵云。其余像树木、石头数量,除非它们像狗,具有敌意才要算清楚。至于鬼,才是他最关心,他们带来新世界讯息。鬼王要是懒得拿针刺出关牛窝大小,问他们就行,保证能得到恼人正确数字。
刘金福走到树荫下,单膝叩地,说:“喝,义勇军营三哨哨长刘金福拜见统领。”讲着讲着,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到后来,刘金福嘶吼起,喉咙涌出辣烫烫情绪,声音回荡山谷。
“莫强忍,卸甲。”鬼王挥手说。
“卸甲?那是什意思?”
“死后万事皆空,不用打仗,知吧!”鬼王顿会儿,又说,“不用打仗,那讲讲看,外头世界有什大事?”
刘金福伏落地,早已哭
“旗哨哨官刘金福听令。”鬼王说话,他长久以来等待就数此刻最动人,那死去老兵来报到。
“喝。”
“哨官刘金福听令。”
“喝。”
“刘金福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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