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舌。就连前台小姐有时候也拿他开心:“小徐,给你‘婚配’下,上钟,九号床。”
被人学舌,泰来很生气。口音不是别,是身份。泰来最怕还不是他盲人身份,大家都是盲人,徐泰来不担心。徐泰来真正在意是他乡下人身份。乡下人身份可以说是他不治之症,你再怎自强不息,你再想扼住命运咽喉,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口音在这儿呢。别人学,等于是指着他鼻子:个乡巴佬。
气归气,对前台,徐泰来得罪不起。但是,这并不等于什人他都得罪不起。对同伴,也就是说,对盲人,他报复心显露出来,他敢。他下得手。他为此动拳头。他动拳头并不是因为他英武,而是因为他懦弱。因为懦弱,他就必须忍,忍无可忍,他还是忍。终于有天,忍不住,出手。他自己点都不知道他是怎样小题大做,完全是蛮不讲理。可是,话又得说回来,老实人除蛮不讲理,又能做什呢?
这打事情果然就解决,再也没有个人学他。徐泰来扬眉吐气。从后来结果来看,徐泰来扬眉吐气似乎早点。几乎所有人都起冷落他。说冷落还是轻,泰来差不多就被大伙儿晾在边,不再答理他。泰来当然很自尊,装得很不在意。不理拉倒,还懒得答理你们呢。泰来弄出副嫉妒傲岸样子,干脆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但是,再怎装,对自己他装不起来。有点泰来是很清楚,如果说傲岸必须由自己肩膀来扛,郁闷同样必须由自己肩膀来担当。徐泰来就这样把郁闷扛在肩膀上,天天郁闷下去。郁闷不是别,它有利息。利滚利,利加利,徐泰来郁闷就这样越积越深。
郁闷当中徐泰来特地注意个人,小梅。个来自陕西乡下姑娘。徐泰来关注小梅也不是小梅有什独到地方。不是。是小梅直在大大方方地说她陕西方言。她说得自如极,坦荡极,点想说普通话意思都没有。泰来很快就听出来,陕西话好听,平声特别多,看似平淡无奇,却总能在句话某个地方夸张那下,到最后个字,又平,还拖得长长,悠扬起来,像唱。要说口音,陕西方言比苏北方言口音重多,小梅却毫不在意,简直就是浑然不觉。她就是那样开口说话。听长,你甚至会觉得,普通话有问题,每个人都应当像小梅那样说口浓重陕西话才对。比较下来,苏北方言简直就不是东西,尤其在韵母部分,没头没脑地采用大量入声和去声,短短,粗粗,是有去无回嘎,还有犟。泰来自惭形秽,他怎就摊上苏北方言呢?要是陕西话,乡下人就乡下人吧,他认。
意外事情偏偏就发生。这天晚上泰来和小梅起来到盥洗间,小梅正在汰洗双袜子,两个人站在水池子边上,小梅突然说话,问泰来个很要命问题,你为什总也不说话嘛?泰来眼皮子眨巴两三下,没有答理她。小梅以为徐泰来没有听见,又问遍。泰来回话,口吻却不怎好。
“你什意思?”
“偶沫(没)有意思,偶就是想听见你说话嘛。”
“你想听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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