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宝呼啦声又趴地上,给万老爷子连叩响头,像是遇到救命大恩人。他动作太猛,差点把桌上火药盆子撞下来,幸亏窦哥眼疾手快抱住。
待牛宝与窦哥千恩万谢告辞回去,万老爷子人叹息、摇头,还狠狠砸自己几拳,好像自己伤天害理、送人上西天。
牛宝和窦哥出来就绕到对面茅厕后边,看沿墙根白白,果然都是尿硝,又厚又硬,使瓦片刮下来,晶莹闪亮。两人正刮得带劲,有个孩子喊:“有人偷硝。”吓得他俩赶紧使帽头兜上硝面子,慌张逃出村,再逃回家。
牛宝照万老爷子法儿,买料、配料、装活,他平日里干活认真,可此时脑袋着魔,总闪闪老年间求婚使那双双红灯绿灯,糊里糊涂弄不清硝炭同硫黄,该是哪多哪少,装半,便不敢再装。傍晚时候,窦哥来,两人说,窦哥笑道:
“你脑袋里净是那春枝啦,咋弄不清呢?‘炮打灯’使竖药往天上打呗,多掺些木炭不就行!”牛宝往药里又加些木炭。
口长气,无奈地说道:“都是命里有呵!好,都起来吧,俺教!”他屁股没离凳子,转,旁边就是头吊在房梁上赶版。他使这赶版下个,赶出四五十个炮筒子交给牛宝,然后把桌上火药盒子和几个料碗端过来说:“硝、二磺、三木炭,火药就这三样东西。你要想往天上打,少放磺,多放炭,这叫竖药;你要想往横处炸,多放磺,少放炭,这叫横药。‘炮打灯’是把灯往天上送,下边响必得用竖药。听明白?硫黄好买,县城里铺子就卖,木炭你自己会烧?”
“俺画样子就拿木炭起稿。把柳树枝用泥封在洋铁罐里烧,行不?”牛宝说。
“这可不行!造炮木炭不能使柳枝,只能用青麻秆。”
“麻秆倒有,可硝到哪儿去弄?”
“碱河边有是,白花花片片。人说文安任丘那边地上硝更好,是火硝。”窦哥插嘴说。
“使那硝造炮,还不如放屁响。俺告你们个绝密。你们要是说给外人,俺就使炮炸你们——”万老爷子凑过织满皱纹老脸,表情神秘,压低嗓音说,“你们就到俺家对面那茅厕后墙上去刮。”
“那是尿硝呵!”窦哥说。
“谁说不是。这村里人身上全是硝,尿出来尿烫手,结成尿硝才有劲儿哪!家不行,人老,没火力。对面崔家五个小子,个个像小牛,那硝面子才是好东西。”万老爷子说,“这硝弄回去,可不能直接使,先用锅熬,熬成水,泼在木炭上,晾干压成粉再掺硫黄。记着,份硝炭,份半硫黄。‘炮打灯’使竖药,还得多放硝炭!”
“那打到天上灯,咋做法?”牛宝问。
万老爷子说:“这东西叫明子,你不会配,俺送你些吧。”他从身后拿出两个瓦坛子,里边装着黄豆大小、药丸似东西,各拿出几十粒,分别使红绿纸包上。“这红纸包,打到天上就是红灯,绿纸包打到天上是绿灯。‘炮打灯’有很多样儿,有响灯,有两响七灯,俗称‘炮打七灯’,可灯色都是黄色。唯有这‘’,红绿,打到天上才好看哪!听俺爷爷说,大清时候,男向女求婚,就在人家房前放这炮。当年蔡老大在杨家房前放‘’,多半就是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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