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布(办)……想好,请牛五爷织(造)轴假,替出这轴真耐(来)……”
牛凤章冷笑道:“打得好算盘。钱你俩赚,毁就毁!谁能逃出佟大爷那双眼,他不单眼就看出假,还能看出是造!”他手摆说:“老少三辈家子人指吃饭呢,别坑完滕三爷再来坑!”
“这也好布(办),有……夫(法)子。”活受脸上浮出笑来。
“嘛法儿?”牛凤章问。他盯着活受眼,可怎也瞧不见活受眼珠子。
活受没吭声。牛凤章指着滕三爷说:
这歪歪扭扭小人儿,头顶瓜皮小夹帽,副旧兔皮耳套赛死耗子挂在脑袋两边,胳肢窝里夹着个长长布包,冻得缩头缩脖缩手缩脚,拿袖子直抹清鼻涕汤子。小步捯得贼快,好赛条恶狗在后边追,扭身,“哧”地扎进南门里大水沟那片房子,左转三弯,右转两弯,再斜穿进条小夹股道。歪人走道,逢正变斜,逢斜变正。走这小斜道身子反变直般。
他站在扇破门板前,敲门声儿三重轻,连敲三遍,门儿才开。开门是牛凤章,见他就说:
“哎!活受!你小子怎才来,还当你掉臭沟里呢,人家滕三爷等你好半天!”
活受呼哧呼哧喘,嗓子眼儿还咝咝叫,光张嘴说不出话。牛凤章说:“甭站在这儿呼哧啦,小心叫人瞧见你!”引活受进屋。
屋里火炉上架顶大铁锅,正在煮画。牛凤章给热气蒸得大脸通红发紫,真赛鼓楼下张官儿烧酱牛头。那边八仙桌旁坐着个胖人,看就知保养得不错,眼珠子、嘴巴子、手指肚儿、指甲盖儿,哪儿哪都又鼓又亮。穿戴也讲究。腰间绣花烟壶套丝带子松着,桌上立着个挺大套蓝壶,金镶玉顶子,还摆个瓷烟碟,碟子上小撮鼻烟。活受打眼缝里眼看出这烟碟是拿宋瓷片磨,不算好货。
“人家花钱,你得叫人家心明眼亮。死也不能当冤死鬼!”
活受怔怔,还是说:
“古董行事
这位滕三爷见活受,满脸不高兴,活受嘴不利索,话却抢在前头:“铺织(子)有锅(规)矩,正(真)假不能湿(说)。杏(现)在跟您湿(说)实在,您扰(几)次买全是假……”说到这儿,上喘,边喘边说:“您蛇(谁)也不能怨,正(真)假全凭自己养(眼),交钱提货出摸(门),赔脑袋也认头……今儿是冲牛五爷面织(子),您再掏儿(二)百两,这轴大涤子您拿赤(去),保管头流货……”说着打开包儿又打开画儿,正是前年养古斋买进那张石涛真迹。
滕三爷俩眼珠子在画上转来转去,生怕再买假,便瞧眼牛凤章,求牛凤章帮忙断真假。牛凤章造惯假画,真反倒没根,反问活受:
“这画确实经佟大爷定真?可别再坑人家滕三爷。三爷有钱,也不能总当冤大头。自打山西那位吕居士介绍到你们铺子里买古董,拿回去给行家瞧就摇头。这不是净心叫人家倾家荡产吗?活受,俗话可是说,坑人回,折寿十岁!”
“瞧您湿(说)……要是假,河(还)不早墨(卖)……这画撂在沽(库)里,看湿(守)它整整乐(两)年半……”
“你把这画偷着拿出来,不怕你们佟大爷知道?”滕三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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