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与八岁大妹妹,还有珊瑚姐,在轿车里蓝色硬棉垫子上盘腿坐着,生平头次尝到北京轿车颠簸滋味,也同时分明感觉到在这个茫茫世界上正在冒险赶路。不久,木兰,莫愁,珊瑚姐,开始与车夫攀谈起来。车夫为人和气,告诉她们义和团情形,义和团所做所为,还有哪些事是义和团不做事,他跟义和团怎样闲谈,谈些什,以及天津战争,慈禧太后,光绪皇帝,大阿哥,以及这段路前面会有什状况等。由北京北城进入南城,她们看见好多烧毁房子残留废址瓦砾。这时顺着城墙往西,在那荒凉废弃地区,看见群人站在块空地上,中间是义和团个神坛,盖着红布,锡-蜡签儿上面有红蜡烛。几个中国人跪在坛前接受审问,因为有二毛子嫌疑。车夫指出几个义和团少女与妇人给她们看,都穿着红小褂儿,红裤子,红裤腿下面露出缠裹小脚儿,头发梳成宽辫子,盘在头顶上。男义和团员也是穿红褂子,有胸膛上只是红前襟,女团员腰上围着宽带子,显得勇武精神。车夫告诉她们这些女义和团员叫做“红灯照”和“黑灯照”。白天她们拿把红扇子,扇子股儿也油成红,夜里就打着红灯笼。“红灯照”都是少女,“黑灯照”则是寡妇。不裹小脚儿是招募来船娘。她们首领,称做“圣母”,原来也是运粮河上个船娘,但曾坐着黄绫轿由巡抚请进巡抚衙门。那些少女有些会打拳,但大部分不会。她们有法术。她们必须要学念咒语。段短期练习之后,她们若是要上天话,摇动红扇子就可以飞上天去。她们至少总会爬墙,因为车夫曾经看见她们站在人家屋顶上。
车夫看见过他们做法没有?
不错,他看见好多次。他们先设神坛,点上蜡烛,然后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忽而神态有异,口中说是法术语言。这时就是神仙附体,两眼发直,瞪得又圆又大。接着挥舞大刀,往自己肚皮上猛砍,但是皮肉不受伤。
来附体神仙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这些小说神话,如今木兰听来,竟变成眼前真实故事。
天还没黑,他们早已过西便门,出城,来到荒郊野外。
旅途前三天还算是轻松容易,没发生什事,只是天太热,车又颠簸得利害。人人都抱怨腿疼。每天赶早出发,早饭前就赶出十里地,有时二十里地,清早与午后下半天赶路最多,中午,人和骡子都要长久歇息段。体仁和冯舅爷常下去跟着车走里地,因为腿弯曲得太难过。第四天过之后,身子对车颠簸似乎已经习惯。
体仁最不安静,换好几次车;有时要跟母亲坐,有时要跟丫鬟坐。母亲宠着他,也就任凭他,不加管束。银屏比他大三岁,每逢他跟银屏在块儿,他就很快乐;他喜欢瞎扯,跟锦儿开玩笑。锦儿受不时候儿,就到姚太太车上去,帮着照顾小孩子。在第四天,也就是离开涿州两天,在通往保定府大道上正往东南走,切事情似乎都不顺。谣言满天飞,说八国联军已经进北京城,乱军和拳徒正往南撤退。另个谣言说总督裕和将军已经自尽,甘军正往南撤退。
在拳徒与军队之间时有战斗发生,因为拳徒只有刀枪交战,吃亏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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