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拦住年轻男人就问。”
“她并不疯。她是找他儿子呢。”
“还不疯?在清朝丢儿子,现在还找,这不是大海捞针吗?她儿子就是活着也许在天津,在上海,在广东,在四川。这乱找,不是疯吗?”茶房说完,把毛巾往肩膀儿上搭,那姿势就表示他话已说完,心情愉快,颇觉满意。
立夫付茶钱,跳上洋车回家去。
他对莫愁简短说句:“当然没法儿找到她。”
衣裳干净,头发整齐,拿着个大包袱,她面容上表现耐心和力量。
她说:“少爷,少奶奶,现在跟您请长假。这是机会。等他等七年。现在他也许正在等着。非得去看看是不是。若找得着他,您若给他在花园儿里找点儿事情做,们母子就块儿回来。若找不着他,就不回来,那就跟您以后再见。不把给他做这些衣裳老是带着,打算存放在您这儿。”
她话说得很慢,很清楚,好像心里有什重要事。立夫说:“可是你不能就这走哇!你要等等。们帮着你找他。”
陈妈摇摇头说:“要去找。知道他就在北京。所有兵都回来。”
“你身上有多少钱?”
陈妈失去踪影,立夫心里非常不安,虽然陈妈只伺候他才个夏天。陈妈影子直停留在他心里,也使他不断想战争使多少母子分散,使多少夫妻们生离死别。
几个礼拜之后,莫愁正在北窗下陰凉地方针线笸箩儿旁做活,立夫躺在床上休息,婴儿躺在父亲身旁。这时莫愁说:
“不知道现在她在哪儿呢?”
立夫问:“谁?”不知莫愁指是男人“他”,还是女人“她”。
“说是陈妈。她难道就这去不返吗
陈妈拍拍里面衣裳口袋,说她有五块张票子两张,另外有两块大洋。
立夫莫愁彼此看看,莫愁进去拿五块给她。但是陈妈不要,说她没做事,不能拿钱。
立夫说:“们并不是勉强你在这儿做事。你知道们很愿意你在这儿帮忙。你随时都可以回来睡觉。你若能找着他,块儿回来,他也在这儿做事。”
陈妈说声再见,迈着两只小脚儿走出去。莫愁送她到门口儿,告诉她自己切小心,随时能回来,就回来。
陈妈当天晚上没回来,第二天晚上也没回来,第三天晚上又没回来。立夫说他必须去找她。那天下午,立夫到南城去,南城是他从小儿就熟悉地方。到南城,他才觉得北京城之大,才又感觉到他原先属于而近来已然远离大众生活。他直走,直走到两腿发酸。他穿过大街小巷,在空旷地方停下来看孩子们玩耍,又想到自己童年。他到天桥儿娱乐场,到野台子戏院,到茶馆儿,看见成群人在开心玩耍——有祖父领着孙子,有母亲边抱着孩子在怀里吃奶,边走路,也有些穿得讲究年轻男女,但是大部分是低级社会男男女女,穿着颜色深浅不同蓝衣裳,处处儿都是穿着灰制服兵。寻找陈妈恐怕是要白费心力,他于是在个大茶馆儿里坐下,和个茶房说话,若不经心问那个茶房,是否曾经看见个中年妇人找儿子。茶房说:“您说是那个疯女人吗?她常常打这儿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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