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暮春天,华太太带来个美丽惊人少女,到姚府来求做用人。她名字是宝芬。问她父母住在何处,她犹豫下儿,说是住在西城,并没说详细地址。还是由于羞愧难为情,还是另有原因,总之,她脸上有点儿神秘表情。华太太说有个在旗朋友,把宝芬介绍到她古玩铺。她说宝芬家庭很好,但是现在迫不得已,不得不出来做事。
宝芬站在姚先生、阿非、姚家姐妹面前,长眼毛遮着眼睛。她穿衣裳显然是个很讲究旗人家庭衣裳;像般旗人家庭小姐样,她梳着辫子,头发又厚又黑,垂在微有点儿前曲背上,她旗袍不是旧式那样直桶子样,而是按新式剪裁。脚上穿着软底黑缎儿鞋,轻松自然站着,因为按照旗人规矩,旗人女儿是不裹脚。她那种出色美丽,在场人都觉得她求当个女用人,实在奇怪。她确是似乎有点儿不对,因为美这种权利总是赋予富贵之身。这美而求用人之职,再加上对她自己身世讳莫如深,使她加倍神秘难测。她似乎淑静而知礼,风度可喜。她开口说话时,北京话自然优美,文雅高尚,正像有高度文化教养旗人样。莫愁低声对珊瑚说:“不敢带这样儿丫鬟出去,人家会把她看做女主人。不管做太太什样子,也会教她比下去。”珊瑚情不自禁伸伸舌头。阿非瞪着眼看,好像上下牙粘上漆,动也不能动。
姚先生看见她,不由得有几分畏缩,觉得有点儿忧虑不安,仿佛宝芬是天降魔女,在他老年,前来诱惑。在珊瑚,莫愁,华太太,和这个旗人女儿说话时,姚先生头脑里有千百个念头出现又消逝。他第个想法是,除非雇用宝芬在客厅充当高级女待,否则,做别事,实不相宜。但是怎安排她呢?放在哪个院子里?伺候自己吗?还是伺候和自己同住阿非?还是自己卧病太太?还是莫愁?宝芬父母为什不把她嫁出去?她当然可以找个很好丈夫。华太太又是什意思?是不是华太太陰谋诡计?即使宝芬是因家庭情势所迫,非出外找事不可,这种女人似乎会给男人招风险,她自己也势不可免会陷入纠纷。她是作家在书上描写“天生尤物”,这种美人会使人倾家荡产,会改变个男人命运。他又想到体仁。体仁若还活着,定会沉迷于她美色。自己活六十多岁,从来还没见过像这个满洲姑娘这出色美人。他头脑又回想到自己跑野马般青年时期所遇见那些漂亮女子。只有个能跟她比——是自己最为醉心迷恋想得到手,而没能成功。在他这样年龄,居然又对年轻女人感到兴趣,自己也感到意外。
宝芬站着和珊瑚低声说话,但是话不多,偶尔皱下眉头,好像处个新地位,觉得有点儿不安。她唯缺点,就是双肩向前微微低垂。但是在她身上,即使这是点儿小毛病,也似乎极其调和而美丽。
华太太说:“在您这样深宅大院,这大花园里,再多用几个人,总是可以。再说她到哪儿做事,都会使哪儿生色,增几分美丽。”
姚先生心绪纷乱,新旧交集,沉思不已,竟没怎听到华太太说话。
华太太又说:“说,姚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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