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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逍遥 > 长恨歌 > 八、照片

八、照片(2 / 3)

,天生有几分清醒,片厂经历又增添见识,这就使她比较含蓄和沉着。要说作态,她也有,是不作态作态,以抑代扬,特别适合照片表现。程先生欲罢不能地,拍又拍,王琦瑶也有如鱼得水之感。她有些热,眼睛亮亮,面色姣好。她所携带各款衣服都挨次轮过,程先生布景也挨次轮过,她会地变成外国女郎,会儿是中国小姐。等最后拍完,她回到化妆间换衣服时,天已正午。黄浦江闪闪发光,江面有点金银斑,是飞翔水鸟。汽车驶过江边,驶进背阴幽暗直街,大楼底下直街像峡谷之间沟渠。她从容仔细地重新穿上来时衣服,将其余件件叠好,收起。她心情很明净,拍过照片她不再去想,当它是桩没结果事情。她拿好东西离开化妆间时,心想,这扇面朝外滩窗倒是有意思。这扇窗正好在楼角上,也就是在沿江马路和狭窄直马路直角上,又是高处,可眼观六路。她走出化妆间与程先生道再见,出门到走廊,然后按下电梯钮。电梯悄无声息地上来,她走进去,回过身时,看见程先生站在门边,正目送她。

后来被《上海生活》选为封二照片是她穿家常花布旗袍张。她坐在具石桌边石凳上,脸微侧,好像在与照片外人作交谈,人家说她听姿态。背后是具圆窗,有花叶枝蔓影,看便是纸板画景。虽是做室外是,光却是室内人造光。她那姿态也是摆出来,就算是交谈也是供展览交谈。这张照片其实是最寻常照片,每个照相馆橱窗里都会有张,是有些俗气,漂亮也不是绝顶漂亮。可这张却有点钻进入心里去东西。照片里王琦瑶只能用个字形容,那就是乖。那乖似乎是可着人心剪裁,可着男人心,也可着女人心。她五官是乖,她体态是乖,她布旗袍上花样也是最乖那种,细细小朵小朵,要和你做朋友。景是假,光是假,姿势是假,照片本身说到底就是个大假,可正因为这假,其中人倒变成个真人。这人不是合伙起假戏真做地欺人,而是假戏假做,老老实实,把底兜出来,坦言相告。照片上王琦瑶,不是美,而是好看。美是凛然东西,有拒绝意思,还有打击意思;好看却是温和,厚道,还有点善解。她看起来真叫舒服。她看起来还真叫亲切,能叫得出名字似。那些明星,模特儿确实光彩照人,可却是两不相干,你是你,她是她。王琦瑶则入人肺腑。那照片光也是仔细贴切,王琦瑶像是活,眸子里映着人影,衣服指子都在动似。这照片是收在家庭照相簿里,而不是装上玻璃框挂在墙上作偶像用。这照片倘若要去做广告,那也是做味之素、洗衣粉,而不是夜巴黎香水、浪琴坤表。这照片是实惠情调,没有点奢华,有点艳丽,也是俗丽,有点甜蜜,也是桂花粥甜蜜。它不是醒人耳目,过目不忘,它是看过就不去想,再看见还会再喜欢,看不厌却不是丢不下。总之,它是适度,从容,有益无害。《上海生活》选它作封里,是独具慧眼。这照片与"上海生活"这刊名是那合适,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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