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去租下
套公寓，就给王琦瑶住。他会经常去看她，假如她觉得寂寞，可以有时让母亲陪她，当然，他也会替她请个小大姐。她要愿意，可以去读大学，不读也不要紧，反正不做女博士。说到此处，两人又微笑，想起上回
情景。王琦瑶听他说完，本已是严丝密缝，挑不出错，可总也不好口就答应。想
想说，要回去问问父母。这文学生气话，又叫李主任笑，伸过手抚摸下她头，说：
就是你父母。这话却把王琦瑶泪说下来，不知从何而起股辛酸，下子溢满胸口。李主任沉默着，却是比王琦瑶还懂得她这辛酸是从哪里来。这类眼泪，他不知见过有多少，虽都是挥而去，可光是沉淀下来，也有层底，略有波澜也会泛起。当年他年轻气盛，什
都可在手里握成燕粉。经历变，他明白再怎不可世，人都是握在个巨手中，随时可成燕粉，这只巨手就叫命运。因此，王琦瑶眼泪就像也是为他流，触动他心。王琦瑶哭阵不哭，擦干眼泪，眼圈红红，瞳仁却是清澈见底，能映出人影来。神情反是轻松些，也坚决些，好像完成个告别仪式，从此就开始新阶段，轻装上阵。她问，什时候能住过去呢？李主任倒有些意外，本以为她还须再够线番，不料竟是干脆。他迟疑说，任何时候。王琦瑶就说，明天呢？这来李主任就被动，因那房子只是说说，并未真租好，只能说还得等几天，这才缓住王琦瑶。
以后几天，李主任几乎天天同她起，吃饭或者看京剧。李主任虽是南方人，却因在北平呆过，就迷上京剧，家乡越剧却是不能听，听就起腻，电影也是要起腻。京剧里最迷是旦角戏，而且只迷男旦，不迷坤旦。他以为男旦是比女人还女人。因是男才懂得女人好，而女人自己却是看不懂女人，坤旦演是女人形，男旦演却是女人神。这也是身在此山中不识真面目，也是局外人清道理。他讨厌电影，尤其是好莱坞电影，也是讨厌其中女人，这是自以为女人女人，张扬全是女人浅薄，哪有京剧里男旦领会得深啊！有时他想，他倘若是个男旦，会塑造出世上最美女人。女人美决不是女人自己觉得那点，恰恰是她不觉得，甚至会以为是丑那点。男旦所表现女人，其实又不是女人，而是对女人理想，他动与静，梁与笑，都是对女人解释，是像教科书样，可供学习。李主任喜欢京剧，也是由喜欢女人出发；而他喜欢女人，则又是像京剧样，是桩审美活动。王琦瑶是好莱坞培养大代人，听到京剧锣鼓点子就头痛。可如今也学会约束自己喜恶，陪着李主任看京剧，渐渐也看出些乐趣，有几句评语还很是地方，似能和李主任对上话来样子。周之后，李主任便带王琦瑶去看房子。
房子是在静安寺，百乐门斜对面条僻静马路上短弄里，有并排几幢公寓式楼房，名叫爱丽丝公寓。李主任租是底楼，很大客厅，两个朝南房间，可做卧室和书房，另有朝北间给娘姨住。细细抽水地板打着棕色蜡，发出幽光。家具是花梨木，欧洲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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