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坐着,心里也有些空。太阳照在玻璃上,明晃晃。星期六下午,小孩子都不上学,在弄堂里玩耍,唱着歌谣,有些新,还有些唱几十年,起心熟悉。对面晒台上,盆里夹竹桃长叶,绿油油。到底是春天,天长那多,太阳老是不下去。楼梯上静悄悄,没有人来。弄堂里却是有着清脆足音,会儿近来,会地远去。不过,别着急,热闹夜晚在等着呢,很快就要来临。
老克腊没有来。他内心晓得,王琦瑶这个派推,是专为他个人举行,会有些难堪等着他,还会有些伤感等着他,这就是王琦瑶为他准备好菜肴。但他还是骑着车在平安里附近兜圈,晚上十点钟光景,他知道,这往往是晚会正酣时节,他骑进弄堂,看着王琦瑶那扇窗,光有些摇曳,他晓得那不是灯光,而是烛光。他望着那窗口,有几分钟走神,心想:这是哪年景色?他甚至还能听见些乐声,辨不出年头。他回转身子出弄堂,想他不管怎也算到过,也是对她请求个回答吧!这是个正式告别,有些歌舞在作着伴奏,他心里无喜也无悲,水木然地背着那歌乐离去,那歌乐中人实是镜中月水中花,伸手便是个空。那似水年月,他过桥,他渡舟,都也是个追不上。
王琦瑶其实也知道他不会来,这邀请只是个传话,告诉他,她放不他,没有他在场,再是聚也是散。她忙里忙外,招呼这招呼那,全为抵触心里空虚。她把电灯关上,点上蜡烛,有些好时光就好像冉冉地回来。屋里都是年轻朋友,又歌又舞,她也忘记时光流逝。人们都在说:今天玩得实在好。不知不觉过去夜,十二点钟声在记记地敲。酒水喝光,大蛋糕也切得个七零八落。朋友们在告再见,说着情意绵绵话,终于鱼贯下楼梯。屋里静,长脚最后个走,帮助收拾杯盘碗盏。王琦瑶说:明天再说吧,今天也没精力。长脚出门,王琦瑶就吹熄蜡烛,屋里鸦雀无声,楼梯上也片黑。长脚说声"再见",轻轻下楼梯,走到后弄,关上后门。长脚身上忽然哆瞒下,他抬头看天,天上有几颗星,发出疏淡光,风里有丝寒气。他轻轻地打着战,开自行车锁,颤颤微微地出弄堂。
这夜热闹是给平安里留下印象,习惯早睡人们都以为是彻夜灯火,这在平安里可算是个不平凡事情,为它睡梦增添光色。人们睡醒觉睁眼看见王琦瑶窗口,还有中班下班,夜班上班人们也看见王琦瑶窗口,心想:还在闹呢!然后,睡觉睡觉,上班上班。其实这才十二点呢,下点事情人们就都不知道,更别说是下半夜两三点钟。两三点是最平安无事钟点,连虫子都在做梦。这时睡梦特别严实,密不透风,天辛劳就指望这时候恢复。淮海路路灯静静地亮着,照着条空寂马路。平安里深处只有盏铁罩灯,有年头,锈迹斑斑,混混饨炖光。就是在这敛声屏息时刻,有条长长人影闪进平安里,是长脚身影。长脚悄无声息地在王琦瑶后门停车,口袋里摸出把钥匙,开锁那霎,有"味"声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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