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们也有‘后土’陪坐,真系光宗耀祖!”玛丽闻言,嗔道:“但只有两个‘后土’,你有便没有,是‘身后萧条’哟!”
佩姬以前叫作绮云,玛丽叫作莺凤,都是出身于石塘咀“琵琶仔”,后来才改洋名。所有姐妹身世几乎模样,十二岁被父母亲卖到酒家做“猪花”,学唱曲,学饮酒,学从男人身上取得想取东西,初始时跟在大姐姐身边,出局陪唱,卖艺不卖身,直至发育做大人,卖身便是卖艺,卖艺亦是为卖身。
石塘咀是屈地街和卑路乍街之间海傍地,港英z.府在九○三年明令水坑口歌楼妓寨全部迁到石塘咀,该地全是花岗岩,开采久,地形陷落似水塘,故得其名。歌楼乐,召唤歌女陪饮,饮客必须先填“花笺”,上写姓名,歌女持纸前来入座,按照纸上名号称呼客人,陈大少,黄二少,马三少,赵十少,李十二少,张十三少,姓常是假,排行亦很少为真,贪图只是气势排场。歌女名字当然亦由鸨母所取,如果不相熟饮客问她们本姓,必随口回答“天生无姓”或“小女子姓天,天字第号美人天”。饮时,歌女坐在客人背后略靠右后方椅子上,戏称“后土”,有如立于主坟后方另块小石碑。没有点召歌女饮客则被讥为“身后萧条”,佯作可怜。
姐妹群里,陆北才跟仙蒂最为投契,因为她年纪最长,二十岁,非常健谈,她总在说,他总在听,她告诉他个逝去繁华世界,似戏台里遥远故事。“仙蒂名字是自己取,跟在‘欢得’时花名相似,那时候叫作‘小白仙’。”她曾坐在天台藤椅上,摇着扇子,把嘴里瓜子壳往街里吐,对陆北才细说身世。
仙蒂肤色白,白得像两分钱碗豆腐花,可惜腮边有块小如硬币胎记,她用头发把它遮蔽,但脸侧便露出来,像凝固在豆腐花里黑芝麻。她说:“C-I-N-D-Y,仙蒂,真好听。听说鬼佬有个叫作《灰姑娘》童话,女主角就是仙蒂,是个受欺负孤儿,但有神仙帮她忙,有双玻璃鞋,最后做皇后。嘻,如果是皇后,定是慈禧太后!”
陆北才从仙蒂身上发现听故事是这有意思事情,把故事听进耳里、脑海,带回家,躺在床上,可以像打开暗室木门般把故事释放出来重新玩味,更可把自己幻想成故事主角,有时候是坐在酒客背后“后土”,但更多时候是“后土”先跟酒客调笑卖骚,然后,登堂入室,演完仙蒂没有说尽下半场故事。仙蒂故事变成他故事,在这世界里,他是所有人主人,更可以是所有人。
仙蒂十岁从惠州乡间被卖到“欢得楼”。石塘咀于三十年代初有“四大名寨”,欢得楼是其,另外三间是咏乐楼、绮红楼和赛花楼,四寨相连,曾有位豪门阔少四寨全包宴客,但过几年,阔少破产,在水坑口做乞丐。另有位少爷为表阔气,在欢得楼用五百元纸币生火,烧钱煲水,宾客围观拍掌。后来听说他也败尽家财,但也许没有,只不过大家都这传言,都愿意这相信,因为都觉得应有这样天理。
做琵琶仔时候,有人教小白仙认字,她还记得刻在几间寨厅门前楹联,背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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