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臂把他抱进怀里,陆北才感受到从未有过安全,热血冲上脑门,只觉天旋地转。他渴望直被抱着、拥着,他喜欢这样重量,比世界重量更沉更重,却又重新唤醒以前有过那阵轻盈快乐。但突然,亨利哥身上古龙水气味排山倒海般冲过来,心里阵晕荡,喉咙却不由自主地咳两声。张杭吏以为他不愿被揽抱,急忙退后,语带歉意地说:“Oh,Iamsosorry。DidIscareyou?系唔系吓到你?原谅,唔系故意。”
陆北才手足无措,却难以启齿要求亨利哥把拥抱重演遍,唯有站在原地不动,挂着脸茫然,眼睛望向亨利哥后方,那是大门。张杭吏以为他希望离开,遂侧过身子,嘴角展露生硬笑容,道:“很晚,阿才,你明早仲要拉车,不是吗?It抯awonderfulnight。”
陆北才愣下,没想到快乐突然到此为止。就这样?真就这样结束?不会吧?不要吧?陆北才有很多话想对亨利哥说,他和七叔,阿娟和她小棍棍,药王坚和余连长,他和兄弟们并排躺着摸弄自己,仙蒂和佩姬,他在妓女床上想象被操玩其实是自己,有太多秘密心事想告诉亨利哥,或者不管眼前站是谁,只要能够让他觉得安全温暖,他都愿意把它们统统说出来,像卸下重担,即使只是暂时,仍是期盼良久放松。可惜机会就有这刹那,二三,连调整呼吸都来不及,便没。他不甘心,鼓起勇气抬头望向亨利哥,本想说:“不怕。好钟意。”可是他发现亨利哥已经收回适才热切眼神,火焰熄灭,唯剩灰暗死寂煤炭。而且亨利哥说得比他快,道:“回去吧。累,想睡觉。”
陆北才心紧抽下,耸肩道:“是,很晚。是,明早仲要拉车。Goodbye,goodnight。”
离开亨利哥家,陆北才沿着斜路走到电车站,等好久始有电车摇摇晃晃、支支吾吾地从远方驶来,登车坐下,脑袋非常混乱,隐隐作痛,手肘支着窗边,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搓揉太阳穴,说到底,痛是自己,承受被抛开屈辱是自己,能够安慰自己人亦只有自己。
混乱是因为知悉余汉谋要来香港?他来不来香港,关什事?那说,是因为亨利哥?也不敢肯定。亨利哥虽然跟他紧紧拥抱,陆北才此刻仍然感受到他体温,但他其实什也没说,什也没做,或许混乱只是因为自己期待他会说些什、会做些什,而忽然没有,所以有重重失落。陆北才觉得怅然,如果不是走得这赶,如果没有突然咳嗽,或许真能等到亨利哥说些什、做些什。如果这样,如果那样,如果稍稍有其他如果,自己现下恐怕不会坐在电车里。
陆北才没精力想下去。他望向窗外,在返回湾仔途上,街头巷尾看见摊贩蹲在火水灯旁卖旧衣卖旧物,更卖吃,豉辣炒蚬、炒东风螺、炒面、干炒牛河,都是广东人爱吃炒菜,摊贩手握铁镬,手持镬铲,把镬摇抛,河粉飞到半空,重新落在镬里,炉子火烧得猛烈,涌起阵阵白烟,像手榴弹轻微爆炸。此起彼落,白烟如长城烽火般沿途冒起再冒起,电车路驶过去,似把陆北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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