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堂之日,弟兄们被鬼王标带到香堂,赤裸上身,低头跨进门,趴跪到祖师爷牌位面前,像演戏般把前两夜学得台词背诵出来,这套仪式自数十年前洪门大会后被香港堂口借用,人多时,正规些、复杂些;人少时,马虎些、简化些,却又万变不离其宗,都要跪拜“木杨城”和斩鸡头,也要念诗诵诫。
陆南才在春园街租下幢唐楼,地面开设麻雀馆,二楼做孙兴社总堂,在堂内举行仪式,因是首回,大家手忙脚乱,幸有鬼王标在场才不致过于混乱。仪式比想象中简单,最痛苦是要背诗,对赵文炳这群老粗来说是挑战,经常背错,错还笑,人笑,大家笑,挨鬼王标几回责骂。
仪式开始时,陆南才以坛主身份坐于室内中央,背后有用四方桌叠成三层式供
“天宝山”“红旗五哥”,闯祸南逃香港,另立门户,开枝散叶,他吁请各路人马以和为贵,遇有纠纷,能和便和,和不便打,但打归打,切忌让鬼佬有机可趁,坐收渔人之利。他又建议,既然不见容于官府,更应发展出自己套门规家教,树威立信,加强忠诚,故不妨沿用内地洪门传统仪轨和组织名目,求大同,存小异,同桌吃饭,各自发财。
“洪门大会”后,许多堂口听从黑骨仁之议,在堂名加入“和”字,“洪胜会”变为“和洪胜”,“勇义堂”改称“和义勇”,“安乐堂”易名“和安乐”。堂口之间甚至共议“招牌诗”,弟兄们皆须背诵,洪字当头,威风凛然:
“和牌挂起路皆通,四海九州尽姓洪;他日皇登大宝,洪家哥弟受皇封。”
孙兴社设堂已是黑骨仁主持洪门大会之后三十年事情,陆北风如约在背后指点江山,陆北才坐在幕前,就任开山龙头,并如去年离港前所愿,改“北”为“南”,要做“南天王”,弟兄们纷纷尊称他“南爷”。
光头忠马上邀功道:“南爷,小弟大胆问句,记不记得系建议你改名?”
陆南才微笑点头道:“对!你尚未加入堂口,已经记功!”
大只光也挤出尴尬笑脸,举起右手掌道:“南爷,当夜出言不逊,还对你丢过臭鞋,真是狗眼看人低!小弟自掴耳光三十六下,还望南爷大人有大量,切莫见怪!”
陆南才连忙抓住他手,道:“嘿,如果不是那个晚上受你刺激,可能不会有今天呢!你也有功!”
赵文炳在旁不言不语,陆南才担心他妒忌,拍下他肩膀,道:“阿炳,你才是孙兴社天字第号会员,做事要好好睇睇,千祈咪做坏榜样!”
不久后,葛五爷从省城传令,既然集齐人马,便得依规开堂,为免孙兴社乱仪式,葛五爷特别指派鬼王标从省城来港坐镇。开堂前夕,陆北风对哥哥道:“在烂仔眼中,你系好架势大佬,言行举止定要有威严。鬼王标会帮你搞开堂仪式,把万义堂那套搬过来,照办煮碗,家有家规,堂有堂法,别人自然怕你三分。可是,千万记住,看在堂口以外人眼里,你再有威严亦只系烂仔。要明白自己身份,拿捏好分寸,唔好以为有几巴乜闭。系烂仔也好,唔系烂仔也好,最紧要系碗里有米,旦让兄弟们冇饭开,你便什都不是。食饭最重要,其他讲乜都多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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