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花钱,家属心急之余,沉默地看古阿霞。古阿霞有点尴尬,她知道这家人穷,夫妻几次在铁轨上要吵着没钱,要吵着z.sha,阿嬷则视钱如命,要是小女孩打破个碗就被骂礼拜,要他们挤出几个钱很难。古阿霞心里也盘算着,下山急救钱,要不要从复校基金那里先垫。她犹豫是,日本慈善家支票还没有兑现进来,户头很窘。
马海知道,说服这家人要有更进步诊断,“找助手来,把浪胖叫过来。”
很多人糊涂,找黄狗当助理?这哪门子道理。
始终在角落安静帕吉鲁,站起来,往门外去,把那只黄狗请进来。黄狗进门便打个哈欠,拉长身体欠腰,哪都不去,挑古阿霞身边躺下,把头放在两肢之间,用黑眼睛看人。
马海又叫人去做些工作。王佩芬到后院摘些青苹果,用菜刀把籽取出,拍碎待用。古阿霞弄条湿热毛巾,把女孩肚脐上桧木油拭干净。素芳姨则站在梁柱下,双手叉在胸前,微笑着。这微笑意味着她知道接下来要进行“狗医生”诊疗。
个水煮蛋。古阿霞在火塘上挂起小炉,放个土鸡蛋,等水沸是漫长,女孩肚痛却在沸腾状态。蛋熟,古阿霞用筷子老是夹漏,有些急老祖母用长满茧皮手伸到水里掏起蛋,剥起蛋壳。沾桧木油放在女孩肚脐眼,慢慢滚动,让温热桧木油挥发进体内。女孩母亲怪起老祖母总是用偏方治疗,错失傍晚坐最后班流笼下山治疗,也责怪自己要是早点下工就不会这样。
古阿霞不反对偏方,她祖母也常用,比如熬山棕叶汤来退烧,香蕉根与小叶黄鳝藤捣碎后加红糖喝可以治膀胱痛,面包树花粉可治疗嘴角炎,枕在五张烤热月桃叶上可以治疗头痛。偏方无效,当安慰剂也行。颗蛋能否缓解女孩肚疼,试试又何妨?不行就把那颗蛋吃,也没浪费。
“像盲肠炎,”马海担心地说,“这种痛会痛死人。”
“那怎办?”女孩母亲说。
“盲肠炎!”祖母惊讶地说,“叫她不要黑白吃,吃饱不要跑,东西会掉到盲肠,也不要偷吃盐,可是她这孽骁①,管不住呀!”
十年前,素芳姨看过个非正式外文医学讯息,说不上是研究报告
“病情诊断是医学中最难;治疗反而比较简单,对症下药,照书写做就行。”马海用手指压女孩右下腹部,然后放开,没有出现反射性疼痛,那是盲肠炎最重要征状。女孩却出现发烧、恶心等类似症状。“没有办法很确定是盲肠炎,只能说很像是。”
“要紧急送下山吗?”
“还是那句老话,有人半夜送来山庄就诊,都希望能送下山。”
古阿霞很清楚这项判断意义。山上简易医疗站沿八十几公里铁路分布,顶多做简易包扎,重症才送下山。举凡原木压伤、遭断裂铁索打伤或木头刺伤,多在白日发生,以流笼送到山下大型医疗站。那有专科医生驻诊,再不济送到镇上医疗也行。当然,如果得夜间送下山,劳师动众,费用也得由伤员家属付出。所以,马海每次都得审慎判断,家属钱要是不能用在刀口上,就痛在心口。
“还是送下山去,比较好。”古阿霞说,她知道这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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