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罗霍塔洛抬眼朝镇上瞧瞧,眼里充满愤恨,忧伤今儿他亏本,遭劫,落得双手空空。他期望用老酒填满空腹,借酒驱愁,喝它个酩酊大醉,直不起腰,倒下身子睡大觉。但是,完啦!格罗霍塔洛忽儿攥紧拳头,忽儿将拳头松开,像做操似弄得手骨节格格作响。他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边咕噜道:
“这回子!……这回子!……”他在冥思苦想。“这就……这就……这就去把老婆拿来出气,就像上帝拿乌龟出气样,操他爹娘!……”他终于找到消愁泄愤办法。
婶露露口风,大婶就会告诉大叔,大叔呢,就会沸沸扬扬地把丑事传遍街坊。他心里真是甜酸苦辣,气过头,于是开始乱骂气:“但愿你这狗娘养不得好死!吃拿走鲟鱼烂穿你肚肠!但愿你掉进水里淹死,见鬼去!但愿你孩子没好日子过!……”但是啊,这话又骂过头啦。听说,这个“狗娘养”是个光棍儿,并没有孩子,因为战争闹得他家破人亡。再说这畜生自己不会去吃鲟鱼,定是按章交给渔业劳动组合。
眼下该上哪儿去发泄今儿心里闷气呢?怎样打发自己呢?为什时乖命蹇,偏要他挨这苦罪?为什他生活道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唉,妈呀!唉,妈呀!”凄切真挚哀鸣发自他壮实胸脯,他想放声大哭,洗涤愁肠,但没有泪,再怎折磨自己也生不出眼泪,眼泪已经凝结,变成石块,因而在他致哀思于早殁母亲时也无法求得精神上解脱。可是四五年时,只消想起亡母就会泪如泉涌。
格罗霍塔洛直到上船、到河上后神志方始清醒过来。但是倒霉事往往接踵而来,这会儿马达又跟他闹上别扭。太阳已经沉入河心,而他从排钩上取下鲟鱼时候,太阳还照着他脊梁背和后脑勺呢!搞掉多少时间啊!现在,楚什镇上商店大概已经打烊,没法借酒浇愁。格罗霍塔洛狠命地拽发火绳,直将绳子拽成好几段。
“唉,唉,操他爹娘!”格罗霍塔洛狂吼着对马达使劲踢脚,这脚却疼得他蹲下来,干号起来——把脚趾给踢破啦。他哼哧着,直往发火绳上吐唾沫。他又啃又咬,用牙把绳子咬成个死疙瘩。大乌特洛宾恰好从下钩地方顺流回来,瞧见这情景,想凑过来帮忙。
“干吗?给走开!”
“随你便。”
达姆卡驾着那像漏水破木盆似小船也过来出主意。每个渔夫虽然都在咧着嘴冷笑,但是都准备帮个手,出张口。别看他们那副同情样儿,其实骨子里在为那条“大家伙”被没收而高兴哪。格罗霍塔洛把些帮忙人都打发走,他只相信自己力量,认为只有自己力量才是可靠。
“伙计们”为赶在商店打烊前到家,正开足马力往回飞驰。
当家人密密麻麻地坐在岸边圆木上议论天来大事,议论自家和别人老婆,议论时下摩登青年,有时甚至还谈到政治。当备受日晒风吹,又被鲟鱼、稽查员和马达恼得火冒三丈格罗霍塔洛驾船傍岸时,正好响起北方人别莉达热情奔放歌喉:“你还不解呢,伤心全是白搭……”
“小酒铺门已闭上啦!”这是天中给予他最后次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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