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吉日好时辰,“汕头九妹菜馆”招牌高高挂起,高明雷、陆北风、金牙炳齐集门前拜神祈福,阿冰穿上新造艳红旗袍,上面绣着粉红牡丹,朵朵都像笑着眼睛。菜馆开设在柯布连道上,街名纪念英国殖民官GeorgeO'Brien,他是十九世纪末香港辅政司,二把手。街道仅长两百七十米,高明雷总把路名“柯布连”读成“痾布捻”,陆北风笑道:“雷大爷会把英国佬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仙蒂亦前来道贺,带堆洋糖把三个孩子逗得欢天喜地。赵纯坚六岁,赵纯胜三岁,还有五岁陆世文,陆北风儿子。陆北风战后只身逃港,妻儿留在广州,几个月后身边忽然出现个两岁多孩子,据他说,老婆生完孩子便坐汉*牢,受不住折腾,上吊,远房亲戚把孩子带上船送回他身边。他说世文还有兄姐,但已失去联系,陆家就剩下这个三代单传宝贝仔,交由雇来两个妈姐照顾。
看见仙蒂,阿冰眉开眼笑地把她拉住跟大伙起切烧猪,仙蒂道:“让吩咐酒吧姐妹们,以后每晚羊牯请吃消夜,她们非九妹菜馆不去!你不准嫌弃们!”
阿冰轻拍下她手,道:“来!她们说声是仙姐人,都打折、都打折!”
高明雷插嘴道:“阿冰,寨城来人也要给优惠啊!”
阿冰瞄眼身边陆北风,笑道:“你是老板,风哥也是老板,你们说收十蚊,谁敢收十蚊?”
高明雷和陆北风相视而笑。他们交往两年,见如故,大有相逢恨晚之叹。高明雷先前跟陆南才相处,并非谈不来,但他嫌他太像川话里“耙”或“瓤”,缺几分男人该有劲味儿,南爷不像“爷”。看在高明雷眼里,弟弟陆北风可是另副模样,跟自己样浑身上下是刀疤伤痕,两人初见面时还互比下,看谁战绩更为彪炳,结果是陆北风赢,有九道,高明雷只有五道——他暗暗遗憾不能褪下裤子让大家看看大腿内侧那道伤痕,湖南佬当天在寨城对他棍棒重击。
偶尔喝得兴起,两人到天台比试武功,方是铁布衫和虎鹤双形拳,方是峨眉枪和蛤蟆拳,点到即止,避免伤双方颜面,但有回陆北风收手不及,五指抓向高明雷脸,往下拉,嘶声拉出五道红而短血痕。他连忙抱拳致歉,高明雷抬手拭血,再伸舌头舔,笑道:“好事!高兴!五加五得十,终于比风哥多道伤疤!”
有汕头九妹菜馆做聚脚地,高明雷更常来走动,通常是夜晚九点多,从九龙城搭俗称“哗啦哗啦”小电船到湾仔码头上岸,走路到柯布连道店里吃喝畅聚,阿冰亲自掌厨,让食桌上摆满盆盆碟碟。阿冰并未淡忘那个下午短暂荡漾,然而,反复思量多遍,她终于明白——不,她终于决定——那只能是兄妹之间关怀。太久无人听她诉说以前故事,金牙炳没必要听,孩子太小也听不懂,而她是姐妹群里大姐,她们可以对她说心事,她责任只在于给予安慰和帮忙,再多说便是倚老卖老,她不愿意。所以那天是个温暖意外,偶然地走上段路,她说,他听,就这样,就只能是这样。可是即使只是听,已经使她感激,感激得乐意回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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