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朝眼里戮去,随时刺出两行鲜血。金牙炳感到不对劲,连忙唤她:“阿冰!阿冰!笑乜?”阿冰似没听见,不答理,金牙炳更慌,威吓道:“你再这样,要送你去医院!”阿冰听见,眼白朝上翻,收起笑容,倒执起墙角把长扫把朝他头上如雨抡打,金牙炳抱头冲出客厅。砰声,阿冰关上房门。
金牙炳坐回纯芳身旁,见女儿又哭起来,他伸手轻摸她头发,安慰道:“别怕,爸爸在,没事,相信爸爸。阿妈是个坚强人,你以后也要做个坚强女仔。”他抬头望向墙上儿子遗照,强忍住鼻酸,叹气道:“仔呀,是命呀,认吧。”赵家绝后,金牙炳有朝日身故,注定“无仔送终”,每回念及此事,他都恨得紧握拳头,但纵然万般不甘心,亦唯有认。他曾经做梦,梦里,纯芳半躺地上,口鼻渗出血水,他万分难过地低头端详着她,转头却见纯坚嬉皮笑脸地坐在餐桌旁,阿冰从厨房端来碗冒着白烟热汤,两母子相视而笑,那刻,在梦里,他心头竟然泛起阵阵幸福暖意,庆幸死去是女儿。翌晨回想,金牙炳羞愧得不敢直望纯芳半眼。手掌手背都是肉,割哪里都痛,然而有些肉被割走,不只是痛。
其实金牙炳不知道纯芳有什理由相信他刚才说安慰话语,但这不重要,重要只是阿冰用行动证实他对纯芳安慰。这个傍晚,在迷迷糊糊、恍恍惚惚里,阿冰听见由远而近、熟悉狗吠声。不,不是平日从巷口传来狗吠。现下吠声涌自她脑海深处,咆哮,嚎叫,是声连声挑衅音调,把阿冰从天昏地暗里唤醒,她勉强撑起上身坐在床上,告诉自己,来,终于来,那是在汕头和澳门死在她和父亲以及母亲刀下狗在耀武扬威——怎样,看到吧?们回来,该还总得要还,但们不要你,们要他们,他们就是你,比你更是你。
阿冰其实直隐隐有这担忧,只不过强迫自己不去想,日子过得越顺遂,她越感受到过去鲜血亏欠。世上屠夫多是,但其他人有何遭遇和想法,她不管,也管不着,她只相信自己母亲说过话,狗灵必会回来讨债,以这样或那样方式。过这些年,这天果然来临,万料不到是竟然连讨两回。所以她笑。先是苦笑,在痛苦中无奈地接受命运折腾苦笑。但慢慢地,苦涩里竟然浮起丝丝自豪感,仿佛有片片碎木此起彼落地从海底冒升,漂着,荡着,无声无息地霸占半个水面。阿冰心里叹气,暗道:“狗灵啊狗灵,你们意志这顽强?好。可是是阿冰,不见得会输给你们。你们以为这样可以把汕头九妹打垮?休想!还活着,要活着,看你们这些畜牲能够把怎样!”她低声模仿狗吠,吠吠吠,吠吠吠,是对狗灵做出调侃和抗议,没想到把纯芳吓着,而金牙炳冷不防闯进睡房,恐吓把她送去医院,听进阿冰耳里代表他要放弃她,阿冰蓬然烧起满腔怒火,火势由胸口蔓延到脑袋,激发熊熊斗心。挥动在她手里那柄扫把,打既是金牙炳却同时是狗灵,她不再担忧,更不惧怕,遇人杀人,遇佛杀佛,遇狗灵杀狗灵。把金牙炳赶出房,她再对空气吠几声,是对狗灵说:“你们敢动纯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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