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那妈!们做得还不够多?”哨牙炳不服气地道,索性重新坐下,“三十年,死个大佬,跑个大佬,连儿子也死两个……”他突然顿住
是鬼手添,他毫不避讳,在烂命德面前直道:“炳哥,江湖落难,互相照顾是天经地义事情,可是们现在七国咁乱,差佬日日来搞们生意,堂口兄弟都几乎冇饭食,仲点照顾外边人?何况德哥杀人逃亡,好大镬。”
哨牙炳嘿两声,道:“江湖兄弟有边个干净?不是杀人就是放火,有乜问题!”
鬼手添却续道:“就算德哥冇问题,那个细强老弟呢?差佬发疯样要扫清荃湾,bao动人,新兴社明明冇份,仍被差佬搞得鸡犬不宁,连大佬都被赶出大海。万鬼佬警司知道们这里有个,bao动友,肯定冚家铲!”
哨牙炳正欲发作,斥责鬼手添不顾江湖义气,烂命德却从椅子上站起,抱拳道:“阿炳,添哥说得对,‘救急不救贫’是江湖规矩,们却是又急又贫,加上有案在身,绝没理由让新兴社百上加斤。兄弟好意,心领,们不打扰……”
细强在旁抢白道:“德叔,不如们回去九龙,听说寨城没人管,差佬也不敢进去。”
哨牙炳眼前亮,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你们落城,里面倒有自己人。新兴社有个肥仔桐,十年前亏空麻雀馆账,被风哥赶走,于心不忍,把他引荐给寨城拜把兄弟雷大爷,雷大爷虽然是四川帮,仍然看面子,收容他,听说现在捞得唔错。”
烂命德和细强从此在九龙寨城落户生根。哨牙炳自觉有所亏欠,亲自送他们过海,花四百元在光明街买间寮屋让他们住下,再带他们找肥仔桐。肥仔桐此时已经自立门户,是“九新社”堂主,但过两年,才三十六岁,心脏病发猝死在妓女床上,手下之间争夺厮杀几个回合,烂命德掌权,细强是二把手。每天有新人拥进城寨,有新寮屋、木屋、石屋建起,于是每天有新争夺,却亦有新生意,寨城堂口不像外边那多规规矩矩,总之强者为王,谁在打杀里站到最后,谁便抢到生意。
站稳阵脚烂命德再次改名,这回比较单纯,就叫:德叔。
跟高明雷样,德叔救命恩人是哨牙炳,亦以九龙寨城为堂口地盘,但德叔在高明雷上绞刑台之后才进入寨城,江湖人来人往,在同处地方,在不同时间,各有身影与故事。
哨牙炳每回来到寨城,免不忆起高明雷,幸好他不多愁善感,过去就随它去吧,所以每回都像挖鼻屎样,把从脑海冒起往事念头抓起掸,狠狠扔到远处。他不喜自寻烦恼。但是这回不太样。刚才恩威并济地收服鬼手添,让曾经目睹自己跪地求饶兄弟明白他虽无勇,却非无谋,哨牙炳觉得重重吐口鸟气,心情放松,酒便喝多,话也更多,跟德叔坐在乐口福茶楼里吃小菜、喝双蒸,从抗战时旧事聊起,逃难,流亡,湾仔,吊颈岭,大事小事无不想当年番,不知不觉从下午直聊到黄昏。最后,疲倦,哨牙炳起身告辞,德叔伸展双臂打个大大呵欠,懒洋洋地说:“原来三四个钟头已经可以谈完辈子事情。到底是们做得太少,抑或是时间过得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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