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叶尼娅写好离职申请书。
她听说,在户籍股拒绝办理户口登记手续之后,来过名民警,送来张限三天内离开古比雪夫批示。批示正文中说:“破坏户籍制度者,理应……”叶尼娅不希望“理应”,要她离开古比雪夫,她就离开好啦。她想到可以不再看到格里申,不再看到格拉菲拉和她那柔和得像烂橄榄样眼睛,不再苦恼,不再担惊害怕,心里马上就觉得轻松。她不想违抗法律,她要服从法律。
等她写好离职申请书,正要去交给里津时候,有人叫她去接电话,是里蒙诺夫打来。
他问她,明天晚上她是不是空闲,从塔什干来个人,说些那里情形,挺有意思,还带来阿列克谢·托尔斯泰问候。于是她又感受到另种生活气氛。
叶尼娅尽管不准备说,可还是对里蒙诺夫说说有关户口事。
不是毫无心肝人。她原来把这位户籍股长想得那样不好,现在她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过三天,只涂暗红色指甲油女人手从小窗口里把身份证连同整整齐齐夹在里面证明信递给她。叶尼娅看看清清楚楚写在上面批示:“因此人与该住处无固定关系,不予办理户口登记手续。”
“狗崽子!”叶尼娅大声叫起来。她再也忍不住,又大声叫道:“简直是捉弄人,存心折腾人,这家伙!”
她大声叫着,摇晃着不管用证件,对着排队人们,希望得到他们支持,但是她看到,他们都转过脸去,躲开她。时间她心里泛起股要拼命情绪,绝望和发疯情绪。九三七年,在索科尔尼基布特尔监狱里,许多妇女站在昏暗监狱大厅里,排队等候探望失去通信自由罪犯,那时候有些悲痛绝望得发疯妇女就是这样喊叫。
站在走廊里名民警抓住叶尼娅胳膊把她往门外推。
他听她说,也不插话,后来他说:
“竟有这种事,真有意思:古比雪夫有爸爸街道,可是不准女儿落户口,要把女儿撵出去。有趣。有趣。”
他略作思索,又说:
“这样吧,叶尼娅,您离
“放开,别动!”她抽出胳膊,把他推开。
“女公民,”他用嗄哑声音说,“别叫啦,要不然会判十年徒刑!”
她觉得,民警眼睛里闪过丝恻隐和怜悯神情。
她快步朝大门口走去。大街上摩肩擦背地走着许多人,他们都办过户口登记手续,都有定量供应卡……夜里她梦见大火,她朝个趴在地上伤员俯下身去,她想把他背起,并且知道这是克雷莫夫,虽然没看到他脸。她醒来后,又惊愕,又沮丧。“他能快点儿来就好啦。”她面穿衣服,面想道。并且嘟哝说:“帮助吧,帮助吧。”她非常非常想看到,不是夜里她要救护克雷莫夫,而是诺维科夫,非常想看到他还是今年夏天她在斯大林格勒看到那种样子。
像这样没有户口,没有供应卡,见看院人、房管员、居民小组长总感到提心吊胆日子,实在叫人受不。叶尼娅总是趁大家都睡才上厨房去,早晨去洗脸尽量赶在大家都醒来之前。每次邻居们跟她说话,她声音变得温和得有些过分,极不自然,很像浸礼派修女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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