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劳动营士兵们正从卡车上往下卸棺材。他们不声不响,不慌不忙,可以看出他们干这种活儿已经熟练和习惯。个人站在车斗里,把棺材推到边沿上,另个人用肩膀接住,往外拖,又个人不声不响地走过来,用肩膀接住棺材另边。他们咯吱咯吱地踩着上冻土地,把棺材抬到宽大合葬坟里,贴着坟坑边放好,又回到卡车跟前。等到卸空卡车回城里去,士兵们便在墓穴旁棺材上坐下来,拿出叠废纸和丁点儿烟丝卷烟卷儿。
“今天好像空闲些。”个士兵说着,用装配得很好打火家什打起火来—细绳火绒塞在铜弹壳里,火石嵌在里面。
工作做得不够,没有很好地报导伤员顽强精神。
部分伤员不相信战争能胜利,还有部分政治落后伤员,对集体农庄制度抱有敌对情绪,恶意攻击,他跟这些斗争不够坚决。在医院里还有些伤员传播军事机密事件。
军区卫生部政治处曾经把希曼斯基叫去,告诉他,如果特别处再次汇报说医院思想混乱,就要把他调到前方去。
现在政委见到死去中尉妈妈,感到非常羞愧,因为昨天死三名伤员,可是昨天他还洗淋浴,让炊事员用炖好酸白菜给他做可口下酒菜,喝从市商业局弄来小桶啤酒。护士捷连季耶娃见到死去中尉妈妈也感到羞愧,因为她丈夫是军事工程师,在集团军参谋部工作,没有上过前方,她儿子比托里亚还大岁,却在飞机工厂设计处工作。警卫长羞愧是,他是名基干军人,却在后方医院工作,他还把匹上等华达呢衣料和双精制毡靴寄回家,可是死去中尉留给妈妈只有棉军装。
经管死去伤员殡葬事务司务长,厚嘴唇,大耳朵,他在陪同柳德米拉前往坟地时候,也感到羞愧。棺材都是用薄薄废木板钉成。死者只穿着内衣入殓。普通士兵棺材排得十分拥挤,都成为合葬坟墓。坟上墓碑都是未刨光木牌,文字写得歪歪扭扭,而且是用容易褪色颜料写。当然,师卫生营里死者都是直接埋进坑里,连棺材都没有呢,木牌上字是用变色铅笔写,下雨就冲掉。还有那些死在战斗中,死在森林里、沼地上、山沟里、旷野上人,还常常得不到安葬呢,埋葬他们往往是沙土、枯叶、风雪。
但是,当这位妇女跟他起坐在汽车里,问他怎样安葬死者,问他是不是合葬,给死者穿什服装,在坟地上是否致悼词时候,他还是因为棺材木料太差而感到羞愧。
他感到不好意思,还因为他在出来之前曾跑到军需仓库个朋友那里去,喝小罐加水药用酒精,还就着大葱吃块面包。使他感到难为情,是汽车里充满他呼出来酒气和大葱气味,可是,不论他多难为情,不呼吸是不行。
他愁眉苦脸地望着挂在司机前面反光镜。在这四四方方小镜子里映照出司机那双带笑、使司务长感到惭愧眼睛。
“司务长,你喝醉啦!”司机那双年轻而快活眼睛不客气地说。
所有人在牺牲儿子母亲面前都感到羞愧,而且,不论人类历史多长久,想对她说明自己无愧,都是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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