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人所干切,非但没有让“6—1”号楼里人感到恐怖,倒是引来他们嘲笑和轻蔑。
“嘿,德国佬上劲儿啦。”
“瞧,瞧,这些下流坯想好主意……”
“真是笨蛋,瞧你把炸弹扔到哪儿去啦?”
巴特拉科夫和工兵排长安齐费罗夫很要好。安齐费罗夫四十岁上下,喜欢谈自己慢性病,前线上这种现象是少见。胃溃疡和神经根炎,在炮火下般都能自动痊愈。
“喂,克里莫夫,你干吗在这儿坐着?”别尔菲里耶夫喊道。“楼长找你,还要再上德国人住楼房里去趟。”
“马上就去,就去。”克里莫夫用歉疚语调说着,就开始收拾自己家当:支自动步枪和帆布袋手榴弹。他收拾这些东西很小心,似乎很怕把它们碰疼。他对很多人称“您”,从来不骂娘。
“你不是洗礼派教徒吧?”有次波里亚科夫老头子问他,虽然他已经打死百十个人。
克里莫夫不是寡言少语人,特别喜欢聊自己童年。他父亲是普济洛夫工厂工人。克里莫夫自己是万能车工,战前在工厂技术学校当教师。克里莫夫说,技术学校里有个学生被颗螺丝钉卡住,喘不上气来,脸发青,克里莫夫赶去抢救,拿平口钳把螺丝钉从学生喉咙里拔出来,谢廖沙听觉得十分好笑。
但是有次谢廖沙看见克里莫夫喝不少缴获来酒,他样子很可怕,格列科夫见到他似乎都有点儿胆怯。
不过在斯大林格勒鏖战中安齐费罗夫依然经受着很多疾病折磨,疾病已经在他胖大身体中扎根。德国医生没有治好他病。
这个长着圆滚滚秃头、圆脸和圆眼睛人,在浑身被可怕战火照得通亮时候,依然悠闲自在地跟他手下工兵们起喝茶,那样子真是古怪离奇。他般都是光着脚坐着,因为他脚上有鸡眼,穿鞋就难受;他常常不穿制服,因为总觉得很热。他爱用个蓝花碗喝滚热茶,面拿大手帕擦秃头上汗,又叹气,又笑,朝茶碗吹气,头上缠着绷带战士里亚霍夫时不时地用个熏黑大茶壶往茶碗里倒烧得滚开陈水。有时安齐费罗夫不穿靴子,脚被硌得哼哧着,爬到碎砖堆上去,看看周围情形。他光脚站着,不穿军服,不戴军帽,就像个
“6—1”号楼里最邋遢人是巴特拉科夫中尉。他从来不刷洗靴子,走起路来就有个靴后跟吧嗒吧嗒直响,别人不用转头,就知道这位炮兵中尉来。不过他每天都要用块麂皮把眼镜擦几十次,镜片度数不适合他视力,所以他老以为灰尘和硝烟把他镜片弄模糊。克里莫夫好几次摘下被打死德国人眼镜送给他。可是他很不走运:眼镜框很漂亮,镜片却不合适。
战前巴特拉科夫在技术学校教数学,其特点是自信心很强,常常用傲慢语调说学生水平太低。
他曾经出数学题考谢廖沙,谢廖沙丢脸。大家都笑起来,说要让谢廖沙留级,待到明年。
有天空袭时候,敌机像发疯锤工,用沉重大锤砸在泥土、石头和钢筋上。格列科夫看到巴特拉科夫坐在残破楼梯上,在读本书。格列科夫说:
“德国佬什也搞不到。他们拿这样傻瓜有什办法?”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