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坐上辆顺路吨半汽车,走七十公里。道路从沼地中间穿过。汽车是“奥格普”国营农场,叶尔绍夫父亲就在这个农场干活儿。车上很拥挤,上面坐都是干活儿流动人口,被调到处集中营分场去伐木。叶尔绍夫试着向他们询问,但是他们只用两个字回答,看样子,是害怕他军装。
傍晚,汽车来到紧靠林边与沼地边缘个小村子。他永远记住北方集中营沼地上宁静而柔和黄昏。在暮霭中,座座小屋完全成黑,似乎是在焦油里煮过。
他走进座土屋,晚霞随他起进来,可是迎接他是潮气、闷热、穷人食物、衣服和被窝气味,热乎乎烟气……
在黑暗中出现他父亲,张瘦削脸,双很好眼睛,那双眼睛流露出种无法描述神情使叶尔绍夫大吃惊。
双又老又瘦粗糙手臂搂住儿子脖子。搂住年轻指挥员脖子
用,知道饥饿力量,看到过很多人脱下清白军服,换上叛徒弗拉索夫部队带肩章蓝大衣。
他见过低三下四、背信弃义、巴结顺从;他见过比恐惧更甚恐惧,见过些人在可怕侦讯*员面前吓得怎样发呆。
这位衣衫破烂被俘少校毕竟没有沉醉在幻想中。德国人在东线急速推进阴暗时期,他用乐观、大胆话鼓励同志,劝浮肿人千方百计保重自己身体。他对强权鄙视直未消失,未减弱,直很强烈。
很多人接触过叶尔绍夫之后,感到他身上有种令人快活热情—这是人人需要、平常又宜人温暖,燃烧白桦木柴俄罗斯壁炉发出来温暖就是这样。
也许,正是这种感人温暖,而不光光是才智和胆识,使叶尔绍夫少校成为苏联战俘头儿。
叶尔绍夫早就明白,莫斯托夫斯科伊是第个可以信得过人,可以对他敞开自己想法。叶尔绍夫睁着眼睛躺在铺上,看着粗糙木板顶棚,就像在棺材里望着棺材盖,他心怦怦直跳。
他这生三十三年以来,从来没有像在这里,在集中营里这样感到自己力量。
他在战前过日子很不好,他父亲是沃龙涅什省农民,在九三〇年被划为富农。这时候他在军队里服务。
他没有和父亲断绝关系。他不能进军事学院,虽然他入学考试成绩优秀。他好不容易在军事学校毕业,被分配到区兵役局。他父亲成流动人口,这时候带着家人住在北乌拉尔。叶尔绍夫请假去看父亲。从斯维尔德洛夫斯克起要乘二百公里窄轨火车。路两旁是片片森林和沼地,堆堆待运木材,道道集中营铁丝网,座座棚屋和泥屋,还有高高看守塔楼,就像簇簇高脚毒蘑菇。火车两次被拦住,押送队要搜查名逃犯。夜里火车停在个会让站上,等待前方开来火车,叶尔绍夫没有睡,听着警犬吠叫声、哨兵哨子声。原来会让站附近就是座很大集中营。
叶尔绍夫第三天才到达窄轨铁路终点站。虽然他领子上戴着中尉领章,证件和乘车证也都是符合规定,但在检查证件时候他还是担心有人会对他说:“喂,把东西带着!”把他带到集中营里去。似乎这地方空气也被铁丝网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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