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他坐到个木盆里。她粗糙有力手轻轻擦洗着他被虱子咬遍身体。热乎乎肥皂水在他胸前背后流着。他忽然哽咽起来,浑身哆嗦起来,面吞着鼻涕,尖声叫起来:
“妈妈……好妈妈……好妈妈……”
她用灰色粗麻布手巾揩干他流泪眼睛、头发、肩膀。她搀扶着他坐到板凳上,弯下身子,揩干他那像麻秆样细腿,给他穿上褂子和内裤,扣上用布结成扣子。
她把盆里水倒进桶里,把又黑又臭脏水提出去。
她把张羊皮筒子铺到炕上,上面蒙上带条纹麻布,又从床上拿来个大枕头,放好。
已经没有人,也许从里面闩住。
第三家门半掩着,他走进过道,没有人喊住他。他走进屋子里,股暖气朝他扑来。他头发起晕来,躺到门口条大板凳上。谢苗诺夫重重地、急促地呼吸着,面打量着白色墙壁、圣像、桌子、炉子。他在集中营里过这久之后,见到这切,十分激动。窗外闪过个人影,个妇女走进屋子,看到谢苗诺夫,叫起来:
“您是什人?”
他什也没有说。他是什人,那是很清楚。这天,不是强大国家无情力量,而是个人,是赫里斯佳·丘尼娅克老大娘左右着他生存和命运。
太阳从灰色云块缝儿里凝望着战火纷飞大地。在战壕、掩体、集中营铁丝网、讲坛和特别科之上刮过风,也来到小屋窗前低声呼叫。
然后她像搀只小鸡样,轻轻地把谢苗诺夫搀起来,帮助他爬到炕上去。
谢苗诺夫迷迷糊糊地躺着。他身体感触到难以想象变化:残酷世界心想消灭这受尽折腾牲畜企图再也不能实现。
但是不论在集中营里,还是在火车上,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难受。两腿麻木,手指酸痛,骨头疼得厉害,恶心,头脑里乱糟糟,有时忽然轻飘飘、空荡荡,发起晕来,眼睛刺疼,不住地打嗝儿,眼皮发痒。有时心里发闷,发慌,胸口说不出难受,好像就要死。
过四天。谢苗诺夫下炕,开始在屋里走动。他感到惊奇是,好像世
老大娘给谢苗诺夫端来茶缸牛奶,他很费劲地、狼吞虎咽地喝起来。他喝完牛奶,就呕吐起来。吐得肚子要翻出来,眼睛里流着泪水,他好像快要死样,哧哧地直往里吸气,吐过又吐。他拼命压制呕吐,脑子里只有个念头:他浑身又脏又臭,老大娘会把他赶出去。他用发红眼睛看着老大娘拿来拖把,拖起地板。
他想对她说,他自己打扫,自己来擦洗,只要她不撵他走。但他只是嘟哝两句,用哆哆嗦嗦手指头比划几下。时间点点地过去。老大娘会儿走进来,会儿又走出去。她没有撵谢苗诺夫走。也许,她找过邻居,请邻居去叫巡逻队或者警察?
老大娘把铁锅水放到炉膛里。水烧热,冒起热气。老大娘脸露出忧愁、不和善神气。
谢苗诺夫心想:“她要把撵走,等走,她可以进行消毒。”
她从箱子里拿出褂子和裤子。她帮助谢苗诺夫把衣服脱,把他衣服包起来。他闻到自己肮脏身体气味,闻到浸过尿、血和屎衬裤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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